“……合作社由明博集團祝昀川主持開幕……”
“……稅務相關部門将對天河集團進行深度審查……”
季雲鶴關掉電視,向後陷進軟塌塌的沙發裡,望着頭頂那盞不規則極具藝術美感的燈,頭腦持續放空。他所在的地方是一處私人海邊别墅,祝昀川的。合作社投标日當天,他從現場借口離開,搭上祝昀川一早準備好的車,一路被送到鄰市的海邊别墅,準備從這裡遠走高飛。
一切事情發展順序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招标失利,工商局介入調查,如今江濂應該忙得焦頭爛額,暴跳如雷吧。
想到這,他忽然咧嘴輕笑,不消片刻又斂去笑容,面色一點點變得難看,失落,甚至痛苦的掙紮。他舉起手張開五指試圖将頭頂投下來的光線收攏,自然是徒勞無功的,毫無意義的。
江濂,為什麼非得是你啊……
獨自在别墅等待的幾天,季雲鶴的心情從一開始報複的快感逐漸轉為焦躁。他想盡快離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再留久一點,或許江濂會找上門,會怎麼做呢,憤怒地狠揍,再把他關進地下室,精神折磨?
那可就太慘了。
他給祝昀川發送一條催促消息,言辭不再尊重:祝總,你辦事效率實在堪憂,我不禁懷疑你能當上江濂的對手,不會是憑借某些特殊能力吧?
發完他便聽到門鈴聲,深深嘶了聲,摸摸鼻子讪讪心想,不打招呼被罵也不冤。“你可算——”
“我可算什麼?”門口面色醞釀着深不見底風暴的江濂歪頭說,“可算找到你?哈,确實費了番功夫,我還真想不到你會勾搭上祝昀川。”
季雲鶴被逼得一步步後退,視線偏移沒有看他的臉,直至抵上沙發靠背,一場注定收不了場的對峙拉開序幕。
“為什麼不敢看我?心虛?”江濂捏住季雲鶴的下巴調正頭,盯着這張令人他着迷的臉,恨得咬牙切齒。
驟然對視上,季雲鶴看到江濂眼裡除了滔天的怒意,竟然摻着一絲受傷。抓住沙發角的手一下握着死死的,泛白的骨節繃得透不過血。很快倏地松開,他穩住心神,勾着不以為意的笑說:“我為什麼要心虛?江總,你放我出地下室的時候就該猜到會有這麼一天,我早就說過,你不殺我,總有一天我會全部奉還。”
江濂的牙關咬出聲音,混雜着各種無名情緒的怒火燃燒着他的理智,語言已經不能夠發洩他的憤怒,他隻想把季雲鶴打趴下,匍匐在地向他求饒,然後徹底折斷翅膀,鎖進地下室,永遠,永遠,不能再逃脫。
季雲鶴已經很久沒和江濂打過架,當然床上的不算。從他向江濂認栽的那一天開始,他們之間由針鋒相對,不算緩慢地過渡到平和,融洽,甚至道不明的暧昧,點點滴滴,猶如死前的幻燈片,穿插在這場互相拼死的鬥毆中。
許久兩人耗得精疲力盡,躺在一片狼藉的廢墟裡,憤恨地緊盯對方。盯着盯着,季雲鶴突然放聲大笑,譏諷的字眼直射向江濂:“向來不可一世無往不勝的江總,江少,想不到有一天會被人狠狠擺一道吧,背叛的滋味好受嗎?或者失敗的滋味好受嗎?”
“誰說我失敗了,隻要你還在我手上,這隻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差錯而已。”江濂嗤笑道。
季雲鶴笑着搖搖頭,慢慢站起來,在一堆打碎的玻璃裡找到手機,上面顯示着祝昀川回複在路上的消息。他會心一笑,松松筋骨,不屑的目光掠過江濂,腳步虛浮地走出别墅。
江濂眉心隆起,一種即将失去某樣重要東西的不詳預感迫使他立即追出去。
别墅臨海岸而建,出門往左是懸崖,底下是波濤翻滾的海面。季雲鶴站在崖邊眺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忽然想起那晚的海月、拉德斯基進行曲,以及滿海島的紅玫瑰。風将他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衣袂掀翻,同時吹散了腦海中凝聚起來的帶着些許眷戀的畫面。
前面的身影伫立在遼闊的海天一線間,渺小孤寂,仿佛下一秒就會憑風吹折。江濂隻是注視着,或許海風太過冰冷,不知不覺中将胸口的怒火一點點降溫。那些隐藏其下的不明心思躍躍欲試,躁動着心房,整個人出現片刻的不知所措,而後目标明确,這隻鳥是他的。
他走到季雲鶴身旁,态度倨傲地說:“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考慮不打斷你的腿。”
季雲鶴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很沒形象地笑彎腰,好半天才直起來,觸到江濂極其難看的臉色,哼笑道:“江濂,你不會愛上我了吧?那座大費周章的玫瑰島,連我自己都不在意的生日,真是難為你費盡心思了。”
江濂下意識否認:“呵,人會愛上自己豢養的寵物嗎?對待聽話,讨主人歡心的小鳥,稍微花點心思又何妨,别太自作多情。”說完得到對方無情的嘲笑,像針一樣刺破他的虛張聲勢。他氣急敗壞地掐住季雲鶴的脖子,齒縫間擠出三個字:“季雲鶴。”
季雲鶴沒有反抗,睨着江濂的眼神沾上幾絲憐憫,輕聲說:“你不是說要幫我實現生日願望嗎?那天我許的願望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