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沾滿血的臉被一隻手托起來，季歸閑單膝抵着她膝頭跪下，彎腰湊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眼睛，語氣不改那種邪氣的天真驚奇：“潋兒，你的眼珠子變紅了，好漂亮。”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隻知道誇我。

楚潋勉力睜開腫燙的眼皮，發覺季歸閑的靈力不知什麼時候展開，團團将她的血魂守生陣包裹在裡面。

“完蛋。”季歸閑還能笑得出來，湊過來，說到：“計劃失敗，咱倆要一起死在這兒，别人會不會以為我們在殉情？”

首先，現在方圓百裡什麼鬼東西都沒有。其次，這你大爺的根本不是殉情。

楚潋幹裂的嘴唇一動，下一刻齒關猛然合上，咬破舌尖。一滴滾燙的心頭血飄出來，沒入季歸閑手腕。光點散去，一道紅色絲線出現在兩人交疊腕間。

楚潋眼睛閉上，這下總算失去所有力氣，徹底放任自己跪在地上，腦袋叫季歸閑托着，聲音幹啞破碎道：“算、算你護我到了金丹...快滾。”

她話音落下，紅色絲線猝然斷裂消散。

與此同時，遠比先前更加強大、更加兇狠的天雷終于脫離雲層，朝地上抵靠在一起的兩道身影劈過來。楚潋張開一點點眼睛，目睹一片沖天而起的炸裂血雷，眼見就要撕碎所有防禦，叫他們灰飛煙滅。

可季歸閑不知怎麼了，這種要命的關頭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不再開口說話，就這樣托着楚潋腦袋，呼吸冰涼一片打在楚潋眉心。

極其遙遠的地方忽然炸開幾道天雷，下一瞬，楚潋意識全然堙滅在虛無中。

上古風雪終年籠罩着巫山，蔽日神樹下，一梳着辮子的女人忽然睜開眼，右眼兩枚瞳孔赫然轉動；紫恒天、虛危山，鴻道神尊與九幽鬼帝同時出現在殿門外，在旁人錯愕地恭迎聲中舉目朝驚雷炸開的方向望去，随後身形消散，不知所蹤。

密林中，即将擊滅楚潋和季歸閑的血雷被一隻從虛空中伸出來的手牢牢抓住。

不錯，就是抓住。

那隻手蒼白修長，瞧起來養尊處優，扣住暴烈的天雷的樣子輕松寫意，像随手扯住一條被風吹去的紅紗。

周圍空間開始碎裂，灰白兩色的古怪靈力源源不斷地湧出，冰冷蠻狠又沉默。它交織逸散不斷旋轉。肆意迫使周圍空間碎裂又完好，地上的草木瞬間死去又在瞬間重生。楚潋身軀化作白骨，下一刻又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愈合。

天雷被這種奇特的力量恣意擠壓，體型不斷縮小，力量不斷散去。

季歸閑單膝跪在地上，雙目緊緊閉起。隻有手還托着楚潋下颔，叫楚潋脫力昏死的身軀靠在他手臂上。

一抹深沉華貴的紫色衣角從虛空中晃出來。随後是修長矯健的大腿、結實腰腹、寬闊肩背，最後探出一張極其俊美的人面。

濃眉鋒利，眉骨優越，深眼窩，瞳仁平靜，目光黑沉。乍看過去裡頭空蕩一片，什麼都沒有。

赫然是一張同季歸閑一模一樣的臉。

男人一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随便一搓，扣在手上的天雷盡數消失。天邊驚雷不斷炸響，一路朝此處呼嘯。上方的劫雲更是暴怒，數不盡地往下劈。

百裡之外，蘇妍穆執安等人在黑白力量出現的那一刻就昏死過去。天地震動，好似迎來一個無比強大的敵人。此番動靜實在是太大了，短短瞬息，六界皆驚。

男人垂眼，全然沒有回頭看身後情況的意思，長腿邁開往前走。他先是拎起季歸閑的衣領将他扔到一邊，随後掐着楚潋脖頸将她提起來，舉到空中，靜靜打量她。

金丹期的實力，合體期的神識——一個快死的人。

男人失去興趣，手指稍稍用力即将掐斷楚潋脖頸。

楚潋眼睫微動，一滴鮮血原本懸挂眼睫蜷曲處的血液在這一刻盈盈墜下，不偏不倚砸在男人蒼白虎口，濺起一朵血花。

男人動作停下了。

他毫無表情波動的面上忽然顯出别樣神色，有點訝然，也有點探究。成千上萬道天雷如同毒龍般蹿至他後背，他卻隻伸手重重抹了一下楚潋的臉。

天雷轟然沖散在男人身後騰起的黑白兩色靈力中，瞬息就被吞噬的幹幹淨淨。

男人看看自己手上的血，看看楚潋又看看倒在一邊的軀體，忽然笑了一下。他又一招手，一邊的季歸閑睜開眼，雙眼漆黑一片，一步步朝男人和楚潋走來。

“還真有了自己的造化。”男人挑眉，平靜無波神情變化，在這一刻切實的與季歸閑有了幾分相似之感：“既然如此，随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