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自問在太子殿下身邊侍候十多年,從未出過什麼大的查錯,無論哪個宮裡的主子問話,他都從來沒有半點猶豫,眨眼的功夫便能說出不損害太子利益的答案來,可他這一身本事,卻在今天栽了大跟頭。
在書房時,太子叮囑他:“太子妃與孤新婚,對孤甚是關切,叫你過去問話,無論什麼,你如實回答就好。”
正院偏廳,太子妃問他:“太子可有隐疾?”
祝餘嘴角微微抽動,笑着答道:“回太子妃的話,自是沒有的。”
來之前,太子提醒他:“孤分外看重太子妃,你待她便如同待我一樣,絕不可怠慢,且不要一味地向着我說話。”
來之後,太子妃微笑:“這兩日,太子在書房可有說本宮的不是?”
祝餘一個頭兩個大:“沒有,這個自然也沒有。”
沈語嬌:“嗯?”
祝餘:“啊......啊?”
待到從偏廳裡走出來時,廊下冷風吹過,祝餘隻覺後背一陣發涼,他望着那被日頭曬化的積雪,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歸宿,說不準,明日他的小命也要如同這積雪一般,悄無聲息地就沒了。
是夜,江琛剛一進寝殿便被沈語嬌拽到了床上,随後大紅的床幔被層層放下,江琛一臉驚愕地僵在床沿。
而被床幔遮擋住視線的木槿也連忙回避退出寝殿,站在殿門口深呼吸了好幾口冷空氣,她用力地閉了閉眼睛,企圖把她們家小姐方才豪放的動作盡數忘掉。
看來是她多慮了,太子和她們家小姐的感情還是挺好的,至少小姐看起來比她想象中更鐘意太子些,對,是她多慮了。
床幔内,沈語嬌見江琛呆頭呆腦地坐在那裡,伸手拽着他的衣服晃了好幾下:“你幹嘛像個二愣子一樣,快說呀!都問出了些什麼?”
江琛伸手攏了攏被她拽開的衣領,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沈嬌嬌,你什麼時候在我面前能有個淑女的樣子,你這樣舞舞爪爪的,人家還以為你是女土匪呢。”
“江小琛!”沈語嬌又拍了他一下,“你裝什麼裝,我都沒嫌棄你在我面前沒個正經樣子,你還挑起我的毛病來了?快說!”
江琛聞言撇了撇嘴,不過還是如實地将從木槿那裡打聽到的“情報”盡數道出,說完後,又聽着沈語嬌将今日在祝餘那裡打聽到的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通。
互換完情報,家庭基本情況倆人已經弄清楚了。
原身不僅名字同他們一緻,甚至就連生辰八字也是完全對得上的。此外,原身各自父母健在,沈小姐是獨生女,太子琛之前有個同胞哥哥,先太子瑜,後來年少早故,太子琛承襲了他兄長的太子之位,受封東宮,據說太子琛因自小和哥哥感情極好,故而在哥哥走後便性情淡漠,少有情緒。
至于原身的行事作風,也并無什麼獨特之處,二人皆是按照标準的天家皇子和名門貴女的路子長成的,但相談過後,沈語嬌和江琛還是雙雙陷入了沉思——
“太子殿下自幼承蒙大才教導,後又跟随兩朝帝師學習數年,不僅知曉天文地理、滿腹經綸,更是熟通大夏律法、德才兼備,是我朝國之棟梁,大夏儲君。”
“太子妃殿下閨閣時飽讀詩書、擅長琴畫,一手繡工更是承襲蘇大家,曾得無數世家稱贊淑慎有儀、齊莊知禮,是江南世家大族中最出挑的名門閨秀。”
沉默良久,兩人擡頭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難當大任”四字,江琛無奈地搖了搖頭,張開雙臂向後仰去,倒在一片大紅錦緞之中,滿臉的生無可戀。
沈語嬌見他這樣,也不自覺歎了口氣,想到這幾日的冷戰,她猶豫半晌,還是開口道:“我也知道,在這呆着不易,但是回去......我們眼下也——”
“好啦,”江琛伸手一拽,沈語嬌順勢倒在他的身旁,望着大紅的床幔,她聽江琛說:“我知道,你是想先解決眼下的困境,那天......是我急躁了。”
他側過頭看向沈語嬌,眼裡的光亮黯淡幾分,但嘴角仍舊挂着笑:“我以為,見到你,一切就都好了。”
沈語嬌對上他的視線,有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待到反應過來時,她連忙轉過頭,繼續看床頂,躺了好一會,再開口時,語氣裡卻是來大夏朝後前所未有的愉悅:
“不,你說得對,隻要我們倆在一塊兒,一切就都好了,不就是東宮太子嗎?不就是大夏儲妃嗎?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高考都能學,這點事兒算什麼!”
江琛聞言,啞然失笑:“你确定?”
“确定!”沈語嬌眸子雪亮,“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在你過完年上朝之前,我一定能特訓出一個合格的太子出來!”
江琛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朝着身後的方向挪了挪,他這會兒突然覺得,住在書房也不是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