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見沈語嬌緩緩垂下頭,發鬓上珠翠鈴铛作響,肩膀順勢耷拉下來,微微一聳一聳。
“你這是......哭了?”江琛試探性地問道。
沈語嬌長長地歎了口氣,似是疲憊至極,又有幾分釋如負重,她緩了片刻,随後嬌聲軟語地回了句——“哭你個頭。”
聞言,江琛在她對面坐下半翻了個白眼,果然是沈語嬌,如假包換。
春宵一刻值千金。深夜寂靜漫長,子時過半,東宮裡裡外外的宮燈早已熄了大半,唯有太子大婚的新房依舊燭火搖曳,一對龍鳳花燭似是要燃到天亮。
“所以——也就是說,太子本來就要迎娶沈家的姑娘做太子妃,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事兒讓咱們趕上了?”
這對從小的青梅竹馬在異時空的古代相認後,并沒有任何抱頭痛哭流涕的場面,而是花了大半夜時間梳理眼下的情況。
江琛要比沈語嬌早一周到,不過雖是早到,他卻也不比沈語嬌了解多少,勉強認清了大半親戚,可大多時候還是會犯臉盲,好在太子原本就性格孤僻,他身邊又有個機靈的小太監,這才瞞過了多日。
沈語嬌聞言思索半晌,江琛見她想得投入,便也不打擾她,隻靜靜地坐在一旁,右手拄着頭看向她。
少女一身華麗的鳳冠霞帔,明眸皓齒,眉尖若蹙,原本便生得精緻的五官,如今經過妝容的修飾,更顯出幾分成熟的氣韻,明媚嬌豔,貴不可及。
似是想到了什麼,沈語嬌擡頭看向江琛,隻一擡頭,便發現他雙眸垂下,手臂拄着太陽穴,頭止不住地向下一點一點。
到了嘴邊的話霎時被咽回腹中,沈語嬌看向睡熟的少年,眉眼盡是柔和。
她是今天一早穿過來的,左右也不過隻被女官攙扶着累了一天,可江琛這些日子以來卻隻有孤軍奮戰,他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其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所謂的大夏王朝,一整天下來,沈語嬌的精神便沒有放松過,未知的身份、陌生的環境,以及她所不了解的夫君,每一件都讓她時時刻刻保持着警惕。
而就在剛剛,見到江琛的那一刹那,沈語嬌身上緊繃的弓弦驟然松弛,所有的忐忑與不安盡數消失。
即便再陌生的世界,隻要有江琛在,她便也不怕了。
想來江琛多少也有幾分安心吧?不然,他那樣機警的人,怎麼可能在陌生的地方如此酣睡?
心中雖有不忍,但沈語嬌還是拍了拍江琛的肩膀,輕聲道:“江小琛,去床上睡了。”
江琛迷迷糊糊間聽到沈語嬌喊他,還以為是在爺爺家,嘟囔兩聲便朝着記憶裡的方向走去,還不待沈語嬌出聲提醒,整個人便撞在了喜床的柱子上。
見他吃痛地揉着額頭,沈語嬌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半點面子沒給江琛留。
好嘛,就算明天有天大的挑戰等着他們,隻要他們在一塊,倒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此刻,沈語嬌想法有多堅定,幾個時辰後,她就有多麼懊悔。
“殿下,殿下,太子妃殿下——”
隔着一道房門,門外,太子妃的貼身婢女木槿輕聲呼喚着,門内,喜床上新出爐的太子夫婦睡得正熟。
這兩人自小便睡在一個床上,即便昨晚睡在陌生的地方,因着有彼此在也睡得極為踏實。
“殿下,該起了,劉媽媽已催促許久了。”
木槿的聲音輕輕柔柔,但在熟睡的人聽來卻極為聒噪,沈語嬌伸手推了推身邊人,随後閉着眼蹙眉翻了個身。
江琛“啧”了一聲,把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起身随手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什麼事?”
木槿瞧見太子殿下陰沉着一張臉出來,話語之中充滿了愠怒,霎時心中一驚。
她連忙帶着一衆宮女太監跪地請安,随後又硬着頭皮回禀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該起床梳洗裝扮了,今兒個要入宮給陛下娘娘敬茶,若是誤了時辰便不好了。”
江琛緊蹙的眉頭一松,轉頭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沈語嬌,微微歎道:“好了,你們起來吧,我——孤親自喚太子妃起來。”
見眼前的房門被再次關上,木槿等人不禁心裡松了口氣。
傳聞,太子殿下是個極清冷之人,莫說沾染紅塵,就是東宮後院中,連個同太子親近的宮女都找不出來,但如今,瞧着殿下對她們家小姐的态度,應當是極為看重的。
木槿思緒緩過來後,整個人好似吃了顆定心丸,如此便好,如此對小姐和太子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