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被劉世堯帶進那處大宅,若非婉姐姐求情,父親他早就……”周德哽了一下,“後來父親一病不起,婉姐姐與姐姐交好,多次偷遞銀錢來給父親治病。”
趙疏玉嗯了一聲,問道:“你父親病瞎了眼,從此一蹶不振了?”
周德點了點頭,“是……”
“那你又為何說,你姐姐是被劉世堯給抓走的呢?”
“我當然知道!”一聽到她這話,周德霎時間激動起來,眼角也濕潤,落下幾滴淚來。
“父親在宅子裡被劉世堯硬逼着摁了手印,我不知道裡面寫得什麼,但父親回來和母親講了這件事情後,姐姐的臉色就變得慘白,之後姐姐被父親藏了起來,可是……可是今日……”周德的臉色一片灰敗。
他擡眸,撞進趙疏玉那一雙高深莫測,黑漆的瞳孔之中,裡面的神色晦暗不明,他袖下緊緊握着雙拳。
“趙姑娘,你救救我的姐姐,救救我的家人不要再受劉世堯的迫害……”他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對趙疏玉磕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着。
她不為所動,眼底卻有一絲動容,她淡淡道:“哭哭啼啼的,一點都不像男兒家。”
而後她便起身走了,隻留下周德一臉茫然地跪在原地,朝她大聲道:“你答應我的,你一定要救我的姐姐……”
趙疏玉卻在心底冷哼一聲。
他還是對自己有隐瞞。
如果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與劉世堯達成了什麼共識,又怎麼會在聽到他姐姐被抓走之後那麼害怕。
不過眼下不管是否他對自己有隐瞞,隻要不幹涉最後的結果,都好說。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這塊手帕的主人。
找出真正的縱火犯。
不過從周德的言語中,她整理出兩點方向可供去查。
1、他們是一對情侶,隻要查出府中有哪些官差和婢女們私下相好,搜查範圍會近一步減小。
2、每個人刺繡出來的成果就像字迹一樣都有自己的特點,隻要将那些侍女的繡品拿出來一一辨認即可。
她心中已有盤算,隻是她還是需要和李惟初說一聲,不然大張旗鼓弄得縣衙人心惶惶,得需要他出面來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從周德的獄房出走到窦揚他們的獄房,不過幾步路的時間,隻是他們那裡的叫聲一直都沒有停過,振聾發聩,令人骨寒毛豎。
而在她推開獄門的那一刻,一個黑影“嗖”地向她飛來,趙疏玉忙側身一避,窦揚直接飛出門外。
那些官差好似熟視無睹,從地上拎小雞一樣拎起窦揚的衣領,像丢垃圾一樣把他往獄房裡一丢,而後若無其事地把獄房門關上。
趙疏玉看着被打得口吐鮮血,奄奄一息的窦揚,不禁蹙了一下眉,她眸光看向春禧,她似乎并沒有受傷。
倒是個堅決不打女人的君子?
窦揚逮着時機就往春禧身後爬去,他鮮血淋漓地爬向春禧,她整個人都幾乎快被吓得休克過去。
她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整個身子顫栗不堪。
而在她看到趙疏玉将一塊繡着鴛鴦紋繡的手帕遞給李惟初時,她心中的那根線似徹底崩斷,她整個人呼吸一滞,霎時間眼白一翻,暈倒在地。
趙疏玉正巧瞥見這一幕,掩下眸中那一閃而過的明然,對李惟初道:“這是我在周德那裡得來的手帕,據他描述,這是縱火犯遺落的手帕。”
李惟初在看到這條手帕之後,肉眼可見他的臉不經意抽了一下,唇邊劃過一絲嘲諷的冷笑,嫌棄地擡起腳踹開窦揚壓在身下的稻草。
那裡一模一樣躺着一條被鮮血浸濕的手帕。
真兇一現可得。
不過為了更加确定物證的主人,她又問李惟初道:“當晚大火之日,窦揚在哪裡?”
“他?”李惟初看了一眼滿臉是血的窦揚,道,“他與人換班,夜巡縣衙。”
至此,趙疏玉心下徹底确定,這縱火之人,就是春禧。
她不禁将目光移上窦揚。
看見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胸脯上下起伏,艱難地呼吸着,冷聲問道:“是你讓春禧放火燒宅,偷木盒毀滅罪證的?”
他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是累到極緻,一言不發,但逐漸粗重的呼吸與得逞上揚的唇角卻遮蓋不住他内心的得意與竊喜。
他滿臉血迹,死死盯着趙疏玉,露出一抹怪異的微笑。
李惟初陰沉地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又想一腳踹上去,趙疏玉連忙攔着。
她搖搖頭,輕聲道:“别把人打死了,你還記得巡撫不日将至嗎?”
聽到‘巡撫’二字,他這才恢複了些許神志。
他冷哼一聲,偏過身去不再理會。
趙疏玉走到他面前,舉着手帕在他眼前揮了揮,問道:“春禧一片真心待你,你卻如此利用她,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他呸出一口血沫子,嗤笑一聲,艱難道:“是她自己樂意,又不是我逼着她做的。她那麼好騙,我隻要花言巧語幾句她就對我死心塌地,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雙手奉給我。這樣自甘下賤的女人,誰會珍惜?我嗎?嗤……”
趙疏玉眸光發冷,在聽到他說這一番話之後更是一拳錘了上去。
她的招式快準狠,不像李惟初是為了發洩滔天的恨意。
所以打在人身上,一下就把窦揚給打暈了過去。
正當她還想再打第二拳的時候,李惟初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握住她舉在半空的右手腕。
他幽冷深邃的眼神與趙疏玉眸中的憤怒交彙,澆滅她眸中的憤慨,重新化為一灘平靜的池水。
“疏玉,别學我,粗暴野蠻不該污了你的一腔憤懑與純淨。”李惟初的語氣柔和遲緩,隐隐約約聽出這語氣似乎還有安撫的意味。
而正在此時,維尋在獄房外禀報道:“禀主上,趙姑娘。”
兩道目光齊齊向維尋看去。
維尋低着頭,手中規規矩矩抱拳,肅然道:“已經找到了。”
李惟初與趙疏玉對視一眼,二人心中皆是不言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