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錦夏緊緊跟在她身後,不離開她半步。
她走到衙役坊,對着他們亮出李惟初的令牌,問道:“昨日何人看管木盒?”
衙役們一片甯靜,在她問出這話之後,更是一片死寂。
看上去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趙疏玉正疑惑發生何事時,衙役中忽然走出一名男子。
他身上的紅衣顔色似乎更深一點,腰佩帶也不似他們隻用普通的黑帶作系。
他的腰帶上鑲嵌着兩三顆寶珠,彰顯着他在衙役中不平凡的地位。
她微微蹙眉。
她記得這個人。
他就是那日在她被李惟初誤認為是殺沈懷夕的兇手時,李惟初掀開帷裳吩咐他去搜山的人,也是那天趙疏玉從獄中恐吓完那幾個藥玉坊的人後,出來時看見他附在李惟初耳邊低語,不知在說什麼的人。
若她記得沒錯,李惟初曾叫他……
“維尋。”趙疏玉緩緩開口。
維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令牌,神色恭敬地單膝下地,單手握拳朝她行禮道:“回趙姑娘的話,昨日那幾個看守的人因犯看護不利之罪,被縣令懲處,現下已經……”
“死了。”他面不改色地說道。
趙疏玉早知道李惟初就是這樣殺伐果斷的人,也沒有太驚訝,接着維尋的話繼續問道:“屍體呢?”
維尋站起身,恭敬地對趙疏玉說道:“趙姑娘請跟屬下來。”
趙疏玉跟着維尋朝後頭走了不久,便看見後院的一片空地上,口鼻出血,被亂棍打死的七人用草席潦草包裹着,甚至連個擔架都沒有。
趙疏玉對着這七具屍體微一擡手,維尋立馬意會,将地上被草席裹成球的七人轉開,讓他們四仰八叉,平躺在草席上。
趙疏玉看着這幾個死不瞑目,臉上僵在神情異常痛苦的七人,不禁回頭看了眼錦夏。
錦夏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死人,吓得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叫出來惹趙疏玉心煩,卻也不敢看,牢牢躲在趙疏玉的身後。
趙疏玉語氣微微放柔,對着身後的錦夏道:“你去看看,這七個人裡面有沒有你認識的。”
錦夏死死閉着眼睛,整個身子不住地發抖。
死人……
好多死人!!
她緊攥着趙疏玉的衣袖,一點一點睜開眼睛。
可在看到他們一個個被打得七竅流血,衣服上血迹連着衣褲,血液漸漸凝固,卻還沒有完全冷凝,有幾滴血像是屋檐上的冰錐,緊緊黏在褲腿口。
錦夏又不禁打了個寒顫。
卻在此時聽見趙疏玉輕柔安撫的聲音落在錦夏的耳邊,很低很低,卻給人一種莫名奇怪的安全感。
“别怕,我陪你去看看。”
在趙疏玉一聲聲的鼓勵下,錦夏一點點挪動腳下的步子,跟随趙疏玉在這七個屍體上辨認了一下。
錦夏全程半眯着眼睛半看了一圈地上的七具屍體後,心中陡然一沉。
她呼吸微微一窒,搖搖頭,抱歉道:“對不起姑娘,這七具屍體裡都沒有那個人。”
維尋聞言,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皺起眉,試探性開口問道:“姑娘這是要找誰?”
“錦夏。”她拉了一把錦夏,卻見錦夏似乎很害怕維尋,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錦夏雙膝發抖,連話都講不全,一個勁往趙疏玉背後縮。
維尋見狀,神色未變,卻是将目光在錦夏的身上遊移幾秒落定後,又看向趙疏玉。
他斂下眸中神色,恭敬地對趙疏玉道,“還請姑娘恕屬下多嘴,莫要怪罪屬下。”
趙疏玉擡了擡手,她道,“我知道。”
“隻是這件事恐怕并不是那麼簡單。”趙疏玉眸中神色逐漸加深,罕見地沉下聲音,對着這諾大的院子中的兩個活人道,“縣衙裡有奸細。”
維尋聞言,臉上的神色也同樣是一變,卻未顯山露水,隻問道,“姑娘為何如此猜測?”
趙疏玉将昨晚錦夏的事說給維尋聽,他聽後卻是眉間緊擰。
目光掃過錦夏時,她又不禁一抖,緊緊攥着趙疏玉的袖袍,那架勢好像在哭唧唧地說‘嗚!姑娘救命!’
“縣令早就發覺縣丞是那邊派來的細作,且衙中明明已經過一次換血,卻還能讓他們混進奸細來!”
維尋恨恨地咬了咬後槽牙,他拱手對趙疏玉道,“屬下自當拼盡全力為姑娘效力。”
“我……”趙疏玉剛剛開口,就被一個匆匆禀報的聲音給打斷。
“維尋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劉世堯在堂上一口咬死說就是趙姑娘縱火燒了他滿宅二十八個人,還帶了人證來!縣令正在找大人,大人……趙姑娘?”
那人急匆匆跑過來,話音未落,隻見趙疏玉神色凝重地站在七個屍體前,不禁疑惑。
維尋的神色也頗為凝重,他沉聲道:“我即刻就……”
“維尋。”
趙疏玉緩緩吐出一口氣。
劉世堯織了個天羅地網将她圍困其中,目的,便是要殺了她,不讓自己有半分喘息之機!
他還真是不顯山不露水,一出手招招緻死,無懈可擊!
這麼精密的織網,李惟初又怎該怎麼将她摘幹淨,讓她全身而退呢?
怕是有心而無力了!
自從她步入賭坊的那一刻起,她從此與李惟初就再也分不開了。
他們二人從此牢牢地綁在一起,共進共退,共生共死。
維尋回頭,神色卻略有些急切。
趙疏玉卻平靜地看着他,腦中瞬間有了思路,她道:“維尋,幫我做件事。”
“這件事,關乎我的性命……”
維尋并未有過多神色。
卻聽趙疏玉語氣緩緩卻十分不容抗拒,“亦關乎李縣令的仕途,做不做,全在你。”
他的神色瞬間嚴肅起來,而後緩緩跪地,聽她吩咐安排。
“但請姑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