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邱老闆還歎了口氣,“他這年瘋狂在外頭給劉坊主做事,掙的錢全用來給他母親治病了,他自己是一點都沒留,老大不小了卻連個妻都沒娶……”
“這香火可怎麼辦……”
趙疏玉聽完卻是緊皺眉頭,問了一句毫不相幹的問題。
“病人的隐私竟然可以這麼毫不顧忌地告訴我嗎?”
她問完之後擡頭看他,卻見邱老闆背對着她,倒弄着藥材的手猛然一頓,随後又坦然自若地捯饬起來。
磨了半晌,他将藥材磨成粉末倒進桑皮紙裡,目光卻仍然停留在藥粉上,自顧自說道,“虎鳴……他是個苦命人啊。”
說完這句話後,他将包好的桑皮紙交給趙疏玉,道:“本店即将打烊,若無事姑娘便請離開吧。”
趙疏玉手裡拿着一包藥袋,低頭看着包袋上用黑色毛筆寫的“天山靈芝”四字,腦中不知在思索着什麼,走去老遠後,她才對身後的官差平靜而又清晰地說出三個字。
“盯着他。”
而她則提着藥材包轉身回了縣衙。
回到衙内時天色不再那般黑沉,在天際的另一邊反倒是有些隐隐白光露起。
趙疏玉不敢再耽擱,連衣服都沒脫一腳瞪上床後轉眼入睡。
可她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案子一樁接一樁,人死了一個又一個,但案子似乎看起來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她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她的心裡卻有種強烈不安的預感。
這樣莫名不安的念頭從她的心底升起,慢慢移上昏沉的腦袋,最終腦中的思緒越來越亂,她“噌”地一下又從床上坐起。
怕是要熬一個通宵了。
強烈不安的心緒令她無法安然入睡,她隻好起身下床,打開屋門去溜達。
行至花園看看風景,清風拂面暫且撫平煩擾的思緒,剛得心中片刻甯靜,卻被不遠處的一個小丫鬟破壞。
她走到趙疏玉身邊向她緩緩行禮道,“天還未亮,姑娘是有什麼心事嗎?”
趙疏玉擡頭望向這一片澄白,泛着天藍的黑夜交接的黎明,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而後搖搖頭。
她低頭看向池塘中央巍立的假石,看着上面一個又一個細密的大洞小洞,不禁聯想到如今所得蛛絲馬迹的線索。
說了一句毫不相幹的話:“天氣漸漸涼爽了,連杏葉也變黃了,可謂是一葉知秋。”
可多年來的警惕性卻讓她不禁留心反問道,“你是誰?為何來這?縣衙裡花園位置偏僻,你又怎會來這裡?”
“奴婢春禧。”
春禧答得滴水不漏,“縣令對花壇極為看重,管事的不敢有誤,故而每日天不亮就吩咐奴婢們來花園看壇子看顧花草。如果有長勢不好的花一定要及時處理,否則縣令看到不悅,奴婢們就要挨闆子。”
趙疏玉聞言卻是不明所以地微微一笑,“真沒看出來啊……”
他當真是神秘莫測。
她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還要在這兒待一會兒。”
可春禧卻面露為難地忸怩在原地不動,她為難道:“管事的吩咐奴婢要好好檢查花圃,不能有一絲錯漏。”
趙疏玉不想為難春禧,于是點點頭道,“那你就去吧。”
春禧似乎還有些不高興,但她都這麼吩咐了,自己也隻好拿着小鋤頭鋤弄花草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神經太過敏感,她怎麼總覺得春禧這丫頭,目光時不時偷偷摸摸地掃着她呢?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被害妄想症嗎?
趙疏玉方才壓下去的煩躁重又升上來,這次就連吹在臉上的清風似乎都裹挾着烈日的悶熱,吹在她臉上時莫名讓她感到煩悶不安。
她重又看了一眼春禧,隻見她正兢兢業業地揮弄着手中的小鋤頭,一副專心緻志的模樣。
趙疏玉覺得一定是自己神經太敏感了。
她明明在很認真的侍弄花草。
趙疏玉熬了一整個通宵,眼下頭疼欲裂,太陽穴隐隐傳來針紮一般密集的疼痛,她略有些痛苦地用勁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她再睜眼看了一眼春禧。
她依舊聚精會神于花草之上。
春禧偷偷摸摸,似行有不軌的動作一切都是她的錯覺而已!
她嗚咽一聲,轉身回屋,想去補一補覺。
可此時已天光大白,不遠處傳來雞鳴之聲,太陽也在一聲又一聲洪亮起伏的雞鳴催促下着急奔騰至日空,耀眼的白光普照大地,一切生機似一洗黑夜萎靡,全都昂首挺起胸,沐浴着溫暖的日光,祛除黑夜的冰冷。
而趙疏玉則在一片溫暖之下,身體陡然霜降冰冷如墜冰窟,心底下那抹不安的情感一點一點敲擊着她的心髒,蠶食着她的全身。
她的心髒莫名跳得很快,像是某種暴風雨前不安的預兆。
行走在地面的腳步也有些虛浮,一路平靜無阻地走回屋,卻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身後倏然響起一陣急忙的聲音。
災難似乎終于降臨了。
她的心髒跳得極快。
身後的婢女一臉慌亂,聲音拖成一條長長的直線,在諾大的院子裡似乎留有回聲,不斷回蕩在趙疏玉的耳邊。
“趙姑娘,趙姑娘!不好了!劉世堯敲響堂鼓,在外頭鬧起來了!”
而更災難的一句話,還在後頭。
是李惟初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