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趕到現場時,卻隻看見埋在烈火中無數抽動嚎叫的女子,她們凄厲的聲音透過重重火光穿進趙疏玉耳中,聽得她心底一陣陣生寒。
“不……不要!”
透過這重重火光她不知想起了什麼,驚恐的神色倒映在升騰起,不斷扭動的霧氣中。
“姑娘,請您止步。”涼絲趕到時見趙疏玉似不顧理智要沖進火光中,他連忙攔下。
宅中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最終全都埋葬在火海中,再無聲息。
涼絲率領的官差也終于将火撲滅,可他還沒來得及回頭禀報,隻見身後的趙疏玉一個箭步飛奔出去,沖向這處已成廢墟的宅中。
宅中屍體被烈火燒至焦黑,皆以十分扭曲可怖的形狀躺倒在地,屍體遍地。
歪斜的房梁上還在滴着水漬,腳下的路也在不斷湧流着水迹。
堆積的屍體底下,有一條焦黑細長的胳膊手指動了動,趙疏玉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屍體。
他的臉上已經被火燒得看不出一點五官,他吐出的氣都極為岌岌可危。
“救……”
“救……”
趙疏玉俯下身,仔細辨别着他說的每一個字。
要自己救他嗎?
她回頭想叫涼絲,可地上的那人卻拼盡全力地攥住她的手腕,似乎是認識她。
“趙……姑娘……”
他的嗓音嘶啞破碎,已完全被火中的煙氣破壞。
每一句話,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撕扯着灼燒的肺,忍耐着極緻的痛苦。
可趙疏玉認出來了。
“虎鳴!”她幾乎顫抖驚呼出聲。
“做……到……了……”虎鳴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可他的整個身子都萎縮在一起,他連動都控制不了。
他攥緊趙疏玉的手腕,猛地睜大血紅空洞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看,“金子……金子……”
“救……我娘……”
“求……你。”
潮濕的淚意湧上趙疏玉的眼眶,她的眼尾紅紅,死死壓抑住喉中的哽咽,強撐着理智向他保證,“我答應你。”
而身下那人見心願已達成,死活咽不下的這口氣終于落肚,他幾乎是在趙疏玉答應自己的那一刻就放開了攥緊趙疏玉的手腕,直接斷了氣。
而趙疏玉的手腕上卻留下了虎鳴留下的一圈紅痕。
她下一刻好似卸了力,蹲坐在他旁邊,面上的神情雖看不出什麼來,但她胸腔裡的心髒卻近乎碎裂。
怎麼會這樣?
趙疏玉發愣時,餘光不經意瞟到虎鳴身下的一個鼓鼓囊囊的地方。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将他翻過身來,見他的身下完好無損地保護着一個木盒,她将木盒子緊緊抱在懷裡。
現場都已被涼絲清掃地差不多,趙疏玉的背後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腳步聲連着水迹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寂的宅中。
她以為是涼絲,于是深吸一口氣,佯裝無事地道,“縣令要的東西,我已經幫他拿到了。”
可身後傳來的并不是涼絲的聲音,而是比他更為低沉的聲音。
“我已經知道了。”
趙疏玉陡然回頭,撞進李惟初如墨般湧動的雙眸中。
他的眸色不似平日那般透着刺骨的寒芒,這一刻他的眸光柔軟,溫聲提醒道,“地上涼。”
他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伸出一隻手,“起來。”
趙疏玉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在他神色晦暗不明的目光中被他攙扶起身。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他接過趙疏玉懷中的木盒,轉頭對涼絲道,“送趙姑娘回去。”
“是。”
涼絲走到趙疏玉身前,恭敬道,“趙姑娘,請。”
她漸漸從剛才的失神中回過神來,她推開涼絲,搖了搖頭,重又将目光回到李惟初身上。
“我不怕。”
她的目光中堅毅無比。
“我一定要查明真相。”
“為沈懷夕,安陵,為因此死去的所有人報仇!”
李惟初的眸色中本是平靜無波,看着她時總有種随性的感覺,并不在乎,卻在聽得她的這番話後,他的目光重新彙聚在趙疏玉的臉上。
他開始用正眼瞧她。
五官清麗,算不上是國色天香,眉眼間亦是恬淡疏離,可多的那一分英氣妩媚,倒使她整個人超逸絕塵的同時又昂揚鬥志,危險又迷人。
李惟初盯着她的眼睛,好似汪洋之中最危險的漩渦,他不舍離去,遂逐漸沉淪。
“那就證明給我看。”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冰冷淡漠,并無半分分别。
随後他将虎鳴到死都護着的木盒遞給她。
李惟初大袖一揮,轉身吩咐道,“着人去查始火點。”
“趙疏玉……”
他偏頭看向她,趙疏玉擡頭對上他的目光。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府好好休息。”
“已經醜時了。”
趙疏玉一頓,看向他的目光中更多帶一絲不解。
可真當她以為李惟初轉了性子,竟學會關心人時,現實卻給她來了沉重的一擊。
趙疏玉這才發現,原來連讓她回去睡覺都是懷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