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疏玉走在街上腦中不斷湧現着沈懷夕死前的慘狀,袖下的手掌不斷收緊。
既要鬧,又不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出來端倪,最好的方法隻有一個。
她走進那間全江南最盛大的賭坊。
青煙缭繞,紙醉金迷,既是賭徒們的天堂,亦是他們的永間地獄。
有人骨瘦嶙峋,眼窩凹陷,雙眼卻死死盯着骰鐘,露出濃濃的貪欲;有人錦衣金裝,得逞又戲谑地看向對面垂頭喪氣連成本也虧空,衣不蔽體的白鼠。
在這裡,人,最不是人。
金錢,則視為塔尖。
趙疏玉有些嫌惡地皺了一下眉,似是對裡面這種難言激蕩的煙霧氣息而感到不适。
她掀開空無一人的簾子,掏出一大袋銀錢放在寬大的賭桌上,銀錢落在賭桌上的重量吸引來一大批賭徒。
他們既貪婪這袋銀錢,又對趙疏玉一介女流鄙視不已。
有人蠢蠢欲動,有人則信口雌黃。
“娘們也會賭?”
“哪個正經姑娘會來這種地方啊?”
“想必這錢也沒花什麼心力就賺回來了吧,哈哈哈……”
“青樓裡頭小娘子賺錢可是最容易的了,哥幾個是不是?”
趙疏玉聽着這些人信口開河,源源不斷地出言譏諷挑刺,将她貶入塵埃裡。
她全都當聽不見,而隻冷冷地轉頭看向這幾個說大話的人,問道:“可有人敢與我一比?”
“敢?有何不敢!?”說她這袋子銀錢是從青樓裡賺來的人,當即眼睛冒出邪光,蹭得一下跳上來。
往桌上“砰”地一聲砸出一堆小山似的白銀。
這人眼睛小小,看向趙疏玉那袋銀錢時眼中迸發出一注惡意滿滿的精光,而看向趙疏玉時眼神中竟射出一道綠油油的目光,充斥着猥瑣。
趙疏玉不喜旁人這麼低俗地盯着她看,而若在此時發作恐惹人猜忌,隻得按下靜待時機。
她面上生硬地扯出一抹看似和善的微笑,卻是額冒青筋,握着骰盅的手指亦是鐵青。
“開始吧。”
她實在裝不下去了。
趙疏玉雙手執盅,輕輕在左耳邊搖晃,她閉眼仔細傾聽,盅裡面傳來輕微的兩骰子相撞的聲音。
對面的人看見她這一副行雲流水的動作,似乎是個老練家。
他神色忐忑,倒不似方才那般輕松。
趙疏玉輕輕放下骰盅後往前推了一下,向他微微擡手。
他見趙疏玉一副勝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倒有些生怯。
正在他左右思考間,台下衆人瞬間炸開了鍋。
“虎哥!虎哥怕她一個姑娘做什麼!”
“是啊是啊,虎哥快開蓋啊!”
聽着台下一窩蜂地亂哄哄一片,場上煙霧彌漫,待久了缺氧。
她的心中不免煩悶起來。
“大。”
聽着對面那人咬着牙從牙縫裡蹦出來這個字,趙疏玉隻輕輕點了點頭,而後随意道:“那就小吧。”
這麼随意??
衆人一愣,連帶着燥熱的空氣皆是一滞。
虎哥聽罷,原本懸着的心霎時間重又放回胸腔。
連着幾輪都是赢,他搖骰盅的姿态都嚣張了許多,一時間春風得意似又回到了他的主場。
“大還是小。”
趙疏玉還是一臉無所謂,氣定神閑道:“大。”
“又輸啦!哈哈哈哈!”
“錢都是我的啦!!!”
趙疏玉看着自己桌上僅剩的銀兩全都到他的桌上後,不急不忙,卻是雲淡風輕地微微一笑。
看着賭台上的骰盅,她擡眼泰然自若,眼神中卻有一絲異樣的變化,“小。”
憑着萬局賭場的本能,他隐隐意識到危機感。
而在他戰戰兢兢打開骰盅的那一瞬間,骰盅的兩個點數竟然都是一!
虎哥頓時腳下一軟,若非扶住賭台,想必一股腦摔到台下也不一定。
而趙疏玉則是微微一挑眉,将他桌上所有的銀錢都攬到自己懷裡。
虎哥不服氣,指着她道:“再來!我不信輸給你這個小娘子!”
趙疏玉卻搖搖頭,“賭成瘾,見好就收才是真谛。”
虎哥的臉色微微發青,這時再也撐不住,兩腿一軟蹲坐下去。
說罷她認真仔細地将桌上的銀兩一塊塊都放入自己的口袋中,口袋被塞得鼓鼓囊囊,有幾塊還不小心擠掉了下去,沒入人群頃刻消失不見。
而人群中很快就有人嫉妒得面目全非,“一介女子,竟與我們論輸赢!你定是藏了什麼,好出老千赢了虎哥!”
“對!”
人群之中附和聲群起浪潮,此起彼伏。
而趙疏玉卻兩耳不聞,轉身走時還炫耀似的拍了拍自己滿滿當當的戰利品。
台下見她隻是一介弱女子,登時想也不想,群起攻之,而趙疏玉卻是唇角微勾,來此處的目的已然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