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無庸送上二兩的銀子荷包。
“奴才謝四爺賞!”王進喜歡天喜地地謝恩。
身為一等太監,王進喜每月食銀三兩,三斛米。随駕出行,一天賞給盤費銀子一錢。似平日跑這一趟,一兩賞錢足夠。今日臘八,才加給一兩。
似绮羅賞人,随手一個金镯子,根本就是胡來——即便宮裡的宜妃,都沒這個氣派。
打發走王進喜,我叫高福:“請福晉預備一份禮,等旨意下了,送到年家!”
……
晚飯後來上房,琴雅問我:“爺,皇阿瑪給年羹堯指了翠容,往後年節玉容、翠容姐妹進府請安,您看這這座兒……”
“自古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就事論事:“年羹堯跟年希堯是兄弟,他兩個媳婦一樣看待就行!”
主子辦事,高朋滿座,包衣奴才哪兒來的座兒?
绮羅尚站着立規矩,不到開席不能坐,翠容一個包衣媳婦不站着迎賓,想上天呢?
“爺說得是,”琴雅依舊顧慮:“就是這樣一來,大爺臉上不好看!”
我知道琴雅的意思,不似胤祺、胤禟對绮羅漠不關心,胤褆是真拿玉容、翠容當妹子——起碼人前很關心,張口閉口都是“玉容妹妹”、“翠容妹妹”。
但這婚不是惠妃為胤褆籠絡年羹堯,自己跟皇太後、皇阿瑪求的嗎?
哦,現在覺得翠容嫁包衣不好看了,早幹什麼去了?
問過爺好看沒有?
自始至終,胤褆一句沒跟爺提,爺又何必上趕着拿自己的熱臉貼他冷屁股?
“皇阿瑪恩典,”我淡然道:“就是最大的好看!”
既然皇阿瑪賞了我正黃旗留牌秀女充門下包衣媳婦的體面,我自然就能享。
都是祖宗家法規定,我該得的!
我理直氣壯。沒得為了胤褆的一點好看,我壞了自己的門風規矩——那還不肥了年羹堯的膽,以為爺心慈面軟,拿他沒轍,完全地倒向胤褆?
我不想尾大不掉,現就得立好規矩!
“爺放心,”琴雅終于點頭:“奴才明白了!”
……
“爺,”玉婷笑道:“聽說皇上已下旨将翠容指給年羹堯!”
我點頭:“嗯!”
“那等日子定了,奴婢也預備兩樣見面禮!”
成親一個月後,翠容就要跟着她嫂子,年希堯媳婦上門請安——給琴雅、玉婷、秀英,還有绮羅磕頭。
玉婷盼這一天,呵,我忍不住自嘲:其實我也沒有例外,已經許久了!
……
绮羅院子,秦栓兒、秦鎖兒候在廊下,看到我來立刻請安行禮,又打起門簾。
粉紅色的素棉布絮棉花門簾對比上房的大紅猩猩氈,玉婷院子的銀紅哆羅呢實不是一般的笨重土氣。
不怪玉容的婆子評論寒素,确是不合我貝勒府後院主子的氣派。
其實庫房裡有不少的猩猩氈、哆羅呢,各種顔色,還有印花。就是賞給绮羅,得有個因頭——比如绮羅撒嬌,跟我讨。
進屋看到空如曠野的四壁,我心歎一口氣,一步不停地進屋。但凡绮羅願意,随便畫一張中堂,書幾張字,刺兩個擺件就能立刻改了這家徒四壁的氣象。也方便我見景生情,把南巡時買的那個鐘,再添了賞瓶擺件啥的送過來。
绮羅不願意改,根本是沒拿這兒當家。
“貝勒爺吉祥!”绮羅領着春花跟我請安。
“起來!”随手我拉起绮羅,轉眼瞧到桌上的凍梨盤子,忍不住皺眉。
府裡婦人為求子嗣即便夏天吃西瓜,也要拿熱水焐過。绮羅精通醫理,大冬天的抱着凍梨啃——顯見得就沒打算為我孕育子嗣。
子嗣是婦人的後繼。沒有婦人不想生子。绮羅不想,自然是因為不甘心,甚至于想離開我——無論是陶家莊,還是周家莊,绮羅都住得坦然自在,樂不思蜀。
绮羅壓根不想跟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
“貝勒爺,”绮羅端起秋花托盤裡的茶轉遞給我:“您請喝茶!”
接過茶杯,我嘗一口,明前的龍井,鮮香爽口,回味甘甜。我掃一眼秋花,低眉垂眼,端正有相。
任誰見了都會認作屋裡人,尊一聲姑娘。
大概秋花自己也這麼想。
畢竟春花已許了胤祥,秋花現在是绮羅院子事實上的大丫頭。
就是我想不出绮羅這院設通房的必要。绮羅又不是琴雅,每月初一十五,不管身上如何,都要預備我過去留夜。
我來绮羅院子就是想跟绮羅親熱,而不是什麼通房丫頭。
绮羅身上不好,我就歇兩天。
不然一個月三十天,我二十八天都來绮羅院子?
現不過二十天,绮羅就已屢遭嫉妒了。
如此擡通房幹什麼?
我想我得叫秋花知難而退,專心服侍绮羅。待幾年替她指門不錯的婚事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