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和欲哭無淚,隻得将廢太子的情況詳細記錄,隔三差五上奏皇上。也好叫皇上明白,廢太子一事他已經盡力了。
是夜,廢太子瘋傻後又陷入了沉睡。
子時,有人悄悄推開窗,輕手輕腳跳入屋中。來人一落地,床榻上安睡的朱行景立即睜開了眼。
那人一身黑衣,悄悄摸摸走到床前,然後單膝跪下,低聲道:“殿下,京都那邊有消息傳來。”
簾帳後面的朱行景坐起身,他掀開簾帳,從宋河手裡接過一封被卷得皺巴巴信。
朱行景打開信,信上雖無落款,但朱行景認得那是許太傅的字迹。
信中隻有寥寥兩句:聞公子病重,宮中挂念,或不日便可回京。
朱行景一眼掃過,眼神微暗,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淺笑。
看來他猜得沒錯。父皇雖對他心生忌憚,卻并不想背負把他逼死的名聲。
人老了,不但喜歡疑神疑鬼,也更看重自己的臉面和聲譽。
更何況,他不在京都的這大半年,榮王和順王兩派你争我奪,攪弄朝堂,醜态畢現,皇上也很苦惱。
皇上覺得太子在觊觎皇位,便廢了太子。
但廢了太子,還有榮王、順王。權力之争,永無止境。
而他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雖兵行險着,卻可逆轉境遇。
父皇,這次我回京,你可就再沒理由疑心我了吧?
片刻後,跪在地上的宋河又道:“殿下,屬下派人去了肅州,近日也有消息傳回。”
朱行景立即回神,他看向宋河。目光森冷:“他們……果然成親了?”
宋河垂頭,聲音更低:“是。上月十三,戚總兵之女戚明月與南州人士齊若飛成親。皇上派禮部郎中等人送去賀禮。另外,據說……”宋河欲言又止,擡頭偷偷看了朱行景一眼。
朱行景眉頭一緊,立即追問:“據說什麼?”
宋河再次垂頭:“據說戚将軍成親後夫妻恩愛,齊若飛喜歡讀書,戚将軍便時常陪他去書鋪買書。還聽說……”
朱行景臉都黑了:“還聽說什麼?”
“據說,齊若飛擅琴,戚将軍就特意出高價為他尋來一柄名琴……”宋河的聲音越來越低。
朱行景牙根繃緊:“高價?多高?”
“據說,那琴價值一千兩。”
朱行景冷笑:“呵。她倒是舍得。”
這話聽着有些陰陽怪氣,宋河不敢多說,隻小心翼翼道:“殿下若是無其他事,屬下先告退。”
宋河起身正要走,又問:“殿下,您裝瘋裝病的事情可否告訴謝岑?我看他日夜憂心,很是苦惱。”
朱行景搖頭:“不可。他心裡藏不住事,他這樣正好把我遮掩。”
“屬下明白了。”
宋河離開後,朱行景像個木雕一般在床邊靜坐許久。他身穿單衣,夜風吹進來,他喉頭一癢,咳嗽起來。
雖然他瘋是裝的,二次毒發也隻是服了假毒,但為了演得逼真,他三餐不定,日夜颠倒,身體多少是不如之前了。
他如今瘦成這幅模樣,要是她瞧見了,定會嘲笑他醜吧?
如今她身邊有美男陪伴,還會記得他嗎?
……
肅州。
再過幾日,戚明月就要啟程去京都了。
最近兩日,戚明月沒去軍營,而是留在府中聽張先生講課。五年前她初次去京都之前,張先生就給她講過一次課。
“這次去京都,我還能随便打人嗎?”戚明月一面給張先生倒茶,一面問。
張先生四十多歲的年紀,穿着一身煙灰長衫,此時正手持棋子,與自己對弈。
戚明月也不催他,隻是眼巴巴的瞅着他。
許久,張先生落下一子,這才端起茶盞,看向戚明月:“你自己覺得呢?小明月啊,你也不小了,該自己多動腦子了。”
戚明月琢磨了下,回:“可以打,但得挑人打,也不能打得太狠。”
張先生笑得眯了眼:“有點覺悟,你說說看,怎麼挑人打?”
“榮王的人要打,順王的人也得打。皇後的親戚打,貴妃的親戚也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