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關于兄長的嘉賞遲遲沒有回音。
坊間對帝王專于制衡之術頗有微詞。
後不知道又是誰點出祁序川這個名字。
坊間流言愈演愈烈。
但我沒在其中推波助瀾。
因我不在帝京這段時間,對城中事情知之甚少。
所以這些天我幾乎都呆在安嶽閣裡整理消息。
秦國公戚陽自秋後就卧病在床,各方進補的藥材如流水般進了秦國公府。
陛下也專程去探望過幾次。
戚貴妃恩寵尚在,但宮中甯妃娘娘的風頭更甚,她們二人不睦,針鋒相對,惹得陛下好一陣子沒進後宮。
皇後娘娘青燈古佛,好像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晉國公許銘自謝昭送給他那幅獨釣寒江雪的祝壽圖後,鮮少出門,幾乎日日午後都在院中藤椅上,遙望東邊發呆。
至于許骁,自他指派人去墒粵城劫镖,發現箱中空無一物後,也許久沒有動作了。
他甚至蹤迹難尋。
一個大活人竟憑空消失,難不成真是鬧鬼了?
我合上冊子,微有些走神。
适時,又有一則消息傳來,我剛打開瞧了一眼,就聽見門外咋咋呼呼。
眉心一跳,我眼神剛瞥過去,宋淑芸就推門而入:“趙谖,新編的話本子,我來送你一本!”
自我返京後,宋淑芸隔三差五就來尋我。
我知曉她與城南周大公子的婚事已經提上日程,笑着打趣:“三天兩頭往我這處跑,我都替周大公子着急。”
她跑到我跟前,興沖沖地将話本子摔在桌上,擺手道:“他那人無聊的緊,說話做事都慢吞吞的,我才不稀罕和他在一塊兒。”
“是麼?”我慢條斯理地翻開話本子,油墨香氣正濃,眼神落在她略有些忙碌的手上,“那我幫你退親?”
“呃……也不急于這一時吧。”她面露難色,眼睛滴溜轉,“他那人性子怪悶的,我怕他……嗯……”
我憋着笑,她立刻正了臉色,湊到我耳邊,“金梧商隊運送的那批貨物,我一件也沒搶到,你不給我個解釋?”
金梧商隊所運貨品在澧朝供不應求,在帝京更是風靡。
華貴的金銀器物,獨特的珠寶首飾,奇缺的名貴藥材,還有好些新奇的小玩意兒。
“周大公子也沒幫上忙?”我将畫冊又翻過一頁。
“趙谖!”她咬牙低吼。
走時,她順走了我的雪貂裘。
我瞧着她氣呼呼的背影,松了口氣。
剛剛被我緊急藏在話本子裡的那張字條隐隐露出一角。
眼不見心不煩,我索性将它抽将出來,就着火苗燒得一幹二淨。
【禮部尚書将被革職查辦。】
眼下禮部事務繁多,這則消息若是真的,恐怕也得過了年頭年尾。
謝晚謝昭共謀在除夕宴上舉事,應該來得及阻止。
不過若是不弄清楚許骁的去處,日後必有重患。
宋淑芸前腳剛走,陛下封賞兄長黃金萬兩,良田千畝,授封雲麾将軍的旨意就從宮裡傳了出來。
但此時臨近年關,大紅燈籠高挂,街頭喜氣洋洋。
這封聖旨,沒掀起太多風浪。
晚些時候,劉姨捧着一碗參茶進來,關切道:“熬夜傷身,東家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屋子裡燈油将盡,越發顯得窗外雪亮。
我揉了揉當陽穴,接過她手裡的參茶,觸碰到她手的瞬間,微妙的濡濕。
是茶碗太燙的緣故吧。
“眼下這天也越發冷了,不如今日東家就在此處歇下。”她替我把桌案上雜亂的紙張疊好,随口問道。
我沒什麼規矩地靠在椅背上,将參茶護在掌心取暖,輕輕點了下頭。
她緊繃的肩膀稍稍塌下來,極快地眨了兩下眼睛,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也重了些。
“罷了,晚間風急,東家還是速速回去吧。”
“劉姨。”我抿了一口參茶,話還沒說完。
劉姨就将我手裡的參茶奪了出來,拽着我就想門外走:“東家快快走吧。”
我被扯得一個趔趄。
幾乎是同一時間,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地闆随之震顫。
塵埃激蕩在暗室,鼻腔裡似乎也萦繞着潮濕的鐵鏽氣味。
“哐當”,門被一腳踢開,晃眼就是锃亮的刀光。
“趙谖。”為首的男子帶着面具,捂得嚴實,隻聽他低聲喝道,“今日你是走不了了。”
劉姨的身體蓦然僵硬,劇烈的顫抖,驚恐地瞪着雙眼,淚如泉湧,說不出話來。
我做安撫狀地反握住她的手,将她護在身後,而後才對着男子笑道:“閣下不請自來,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