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說自己的壞話還能說得下去的,我索性打住,聳聳肩,“不過,終歸與我沒什麼關系。”
高鶴言這才對着門外微擡了下頭:“小王爺,可還滿意?”
“郡主所言,必定為真。”
身後腳步輕快,赫連喻恩大大咧咧地坐在我身邊,桀骜不馴,“今日暫且再休息一日,明日啟程。”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然後遞過來一張銀票。
一千兩。
我欣然收下,接着開口辭别,他們倒也沒有挽留。
周聞安在客棧外等我。
街市嘈雜,已近午時,但霧蒙蒙的天并不覺得熱。
他抱臂走在我左側,身後有雙眼睛盯着,我們倆裝作不知情晃蕩到另一條街道,随意尋了間客棧歇腳。
之後我差周聞安,去對面的錢莊把那張銀票存起來。
而我因一夜未眠,困得身體挨到床鋪就沒了知覺。
再醒來時已是深夜。
窗戶半開着,落雨聲淅淅瀝瀝,雨水打濕窗旁桌案上的擺件,風吹起簾帳,透進幾縷天光。
“小王爺還真不見外,女子閨房也敢闖。”
我披上外衣,對着桌前那人走去。
赫連喻恩的衣衫被雨水打濕,頭發也往下滴水,滴答滴答的,他倒不在意,随口道:“你的那位同伴警惕心太差,溫姑娘最好換個人同行。”
“我又無仇家,不必處處小心謹慎。”
我把窗戶掩了些,雨夜的風總是有些涼,“小王爺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衣袖有些濕,我捉着袖子,歎了口氣,“你我之間,可隻有欠債還錢的關系。”
赫連喻恩突然起身,把他的手伸将過來。
我有些不解,擡眼就撞進他暗藏探究的眼睛。
“溫姑娘,我近來身子有些不适。”
他果斷地抓住我的手,就往他手腕上放,“勞您幫我診斷診斷。”
冰涼徹骨的手腕,跳動有力的脈搏。
他說他有病?
我忍住想要抽回手的欲望,挑眉看着他,嘴角扯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不治之症。”
“萬兩金怕是不夠花。”
他并不躲閃,雨珠順着他的額頭流進眼裡,他也不去擦拭,他就像是心思難猜的稚童,一舉一動都難以用常理去解釋。
過了許久,他放下手,似笑非笑道:“千兩金我已差人送去藥王谷,至于萬兩金嘛。”
“小王爺把剩下的再折合成銀票,存進我的戶頭就行。”我不以為意,對着窗外微揚了下下巴,
“樓下便有一家錢莊,雖是深夜,但有這麼一筆大買賣,掌櫃想來不會推拒。”
他坦然道:“本王沒那麼些錢,所以前來邀溫小姐同行,到了金梧,我自當奉上。”
“小王爺想來不會賴帳。”
我微微挪開了些,把窗前的位置留了出來,“我已有去處,與王爺同行還是算了。”
赫連喻恩沒再言語,捉住我的衣袖胡亂抹了把臉,随即翻窗而出,消失在雨幕。
他應該是真的有病!
我拎着濕漉漉的袖子,對着窗咒罵,無奈隻能換了件外衣,點了盞燭火坐在桌前。
不多時,周聞安便扣了門,我讓他自己推門進來。
吱呀一聲,卻再無動靜。
我甫一回頭,他站在門外有些局促,見了我立刻把頭埋下去,不敢來看我。
恐怕是他見我如此穿着,有些不好意思,我隻好起身把他拉進屋來。
“如何?”我開門見山,留給我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
他臉有些紅,說話也有些磕絆:“我今日在同慶錢莊見了老李,他說小姐交辦的事情,他都已辦妥當。但今日那個畫師是臨危受命,不知道有沒有壞了小姐的事。”
幸虧老李機敏,能夠随機應變,否則今日我在同福客棧難逃一劫,但他的話還是提醒了我。
“對了,你讓他們再花重金請個畫皮師傅,赫連喻恩見過我的臉,若是按照原計劃怕是瞞不住。還得勞煩他們近日辛苦些,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可千萬别出了纰漏。”
周聞安點點頭,語氣松快了些:“錢莊的徐掌櫃說宋小姐交辦的事情也已經落實,以後同慶錢莊會認小姐為二東家,他還托我把這兩封信轉交給你。”
他緊接着從胸前摸出兩封信來,擱在桌上,“說是前日夜裡,宋小姐怕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兩封信之間隻差了半個時辰。”
那兩封信有些皺,封口卻齊整。
我随意揭開一封,足足四頁紙,密密麻麻的字擠進眼裡。
通篇都是在罵我胡鬧,罵我想一出是一出,說讓我死了這份心,我想讓她做的事情她是一件都不會做。
最後一句言辭最是激憤。
「趙谖,閻王爺你想就去見!我樂得清淨!」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随後便打開了另一封。
啪嗒,裡面掉出來一個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