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
我不會再等了。
我撐着頭看秋南和春秧在院子裡曬書。
兄長近來時常被召入宮,我樂得個清閑自在。
他每每回來,都會來我院子裡和我說幾句話,然後就一頭栽進書房裡,不知道在研究什麼學術文化。
外公見了倒是開心,一連搬出幾箱子書,讓這幾日曬曬之後,給哥哥做學問用。
一個少年将軍,改行做學問。
還真是稀奇。
院子的櫻桃樹開了滿滿一樹的白色小花,遠遠望過來就好像是除夕裡綻放的絢麗煙火。
姐姐這時候帶着賬本風風火火地從廊下狂奔而來。
黛藍色的雲煙紗裙在空中旋成一朵花兒來,金钗步搖,連帶着禁步叮叮哐哐。
我此時閉上眼睛裝睡顯然是躲不過去了。
“阿滿!快來看看,這裡怎麼對不上了?還有這裡這裡……”
她火急火燎地攤開本子,一連指了好幾處給我看。
“這偶爾有些,三五兩銀子的出入,阿姐不必太認真。”
我偷偷擡眼看了她一眼,然後盯着她手指頭點的那個數字,有點心虛。
“阿娘總說我算盤珠子打得不靈光,我總不能連看賬本也看不明白。”她有些着急,話說得急促,突然她又看着我,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耳邊,“不會是……”
我忙不疊地交代:“買了幾塊饴糖和酥餅,都是新口味。”
“南市新開的糖水鋪子裡的醪糟也好喝得緊。”
“金老闆做炒貨的水平也越來越好,阿姐你吃過核桃味兒的瓜子嘛。”
“還有西市有間茶鋪,雖便宜,但是也蠻好喝……”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這才知道,幾兩銀子能買這麼多東西。
她半眯着眼睛等我說完,賬本被她攥成筒狀,敲了下我的腦門:“竟都買些吃的。”
“哪有,我還買了幾盒胭脂。”我不服氣道。
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歎口氣,又問:“前幾年的賬本好多都對不上,你改日也得幫忙瞧瞧。”
“賈叔不是還在麼,讓他陪你看。”我早有準備,趁她沒注意,跑進房裡,“我一竅不通,姐姐能者多勞!”
“趙谖!”
她氣急敗壞的聲音被我摔門的聲音擋在外面。
我才不管她呢,我現在什麼也不想幹!
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可是祁望的一句話讓我沉下去的心又吊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院裡沒了别的動靜,我才支開窗戶的一條縫。
從縫裡看去,周聞安又拿着胡蘿蔔,滿院子追兔子。
我突然有些難過,我這滿院子的人,好像都是孩子。
——
入夜了,星辰璀璨,如同鑲嵌在墨藍色絲絨裡的寶石。
寂靜的街道偶有巡查的士兵,偶有幾聲犬吠貓叫,被風吹到角落,一切又遁入平靜。
周聞安帶着我藏在院角,趁着巡邏隊伍的交換時間,我蹬着他的肩膀,趴在院牆上。
沒等他翻過來接我,我就被一聲咳嗽吓得臉朝下地翻了下來。
我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胳膊環住我的鎖骨,我的臉貼在他的脖頸處,驟然之間的肌膚之親,就像是星星之火,燎紅了我的的臉。
我着急忙慌得往院牆上一靠,低着頭整理裙擺。
周聞安也翻牆而過,此刻站在我身旁,癟着嘴,眼神望天。
我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對周聞安道:“你去别處等我。”
他這時才垂下脖子,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
我又對謝晚道:“讓你的人别傷他。”
謝晚也點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就往屋子裡走。
我正納悶,怎麼感覺我像是這院子的主人,在這裡發号施令似的。
我四下望了幾眼,擡腿想往屋子裡走,邊走邊伸手去把有些散亂的鬓發掖到耳後,手順着耳朵落下來,落在鎖骨處,一頓。
我立刻把身子轉了回去,老天呐,我真的……
啊!
我衣領歪了,露出裡面的淺粉亵衣。
我剛剛還低頭整理了裙擺,我……
我在外遲疑了好一會兒,頭抵着院牆,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下去。
老天呐,有沒有什麼符水能讓人失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