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折騰到十點多,終于是把楚琅積攢了三年多的破爛都運到了何謙鸢租的公寓。
她沒勁兒再整理,癱在沙發上就不想起來。
“明天是夜班?”何謙鸢給她遞了杯溫水。
“嗯。”楚琅連擡胳膊都嫌費力氣,心想明天這肩膀一定酸炸。
“我大概月中去桉城。”何謙鸢在她對面坐下來,“等迎海這邊的事忙得差不多,想不想出去玩?”
楚琅像是喪屍複活,掙紮着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去哪裡?”
“秘密。”何謙鸢挑了挑眉,探過身來捏捏她的肩膀,“你就負責好好上完這最後幾天班,别的不用想。”
楚琅心裡泛起酥麻的甜意。她忽地想起一個夜晚,她坐在法拉利的副駕上,何謙鸢也是這個表情在說:“秘密。”
“當初在賽車場那兒,你到底跟那個大哥在說什麼?”她起了好奇,眼睛亮晶晶的。
“楚大夫,你這記性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何謙鸢一怔,随即起身坐到她身側。
楚琅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勢,用手比成了話筒舉在他嘴邊。
何謙鸢輕笑一聲,舔了舔下唇。
“你真的要聽?”
楚琅點了點頭,眼神分外澄澈。
“我和他說……”何謙鸢仰起頭,裝作奮力回想的樣子,“我想想……”
“告訴我嘛。”楚琅小聲嘟囔着。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撒了個嬌,結果何謙鸢的耳尖唰得一下紅了。
真是……本來想逗逗她,結果卻自己惹火上了身。
“那天有點晚了,按理說不能再進山。”何謙鸢伸直胳膊攬住她,偏頭湊過去,用僅能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語道:“我和那大哥說,車上的是我女朋友,剛發了論文想慶祝慶祝,您給行個方便。”
楚琅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頭頂,她像被一直大手攥住心髒,心底傳來劇烈沉重的聲響。
“楚琅,其實那晚我沒有喝多。”何謙鸢像個施展魔法的精靈,持續在她耳邊蠱惑,“紫昶偉說你肯定喜歡我,我不敢信,隻能喝酒壯膽去試探。我沒想到你會接納我。”
楚琅心亂得要命。他就這樣直白、毫不掩飾地袒露内心,像亂拳打在她的心上——這份愛簡直像中了頭獎,可她現在卻無力回應。遠赴德國的機票已經訂好,進修的合約也已署了名,未來這一年時光她注定無暇分心。
“可我……”
“楚琅,我不着急。”何謙鸢對上她的視線,“我們的路還很長。剛簽工作室那陣,我想了很多。如今我隻是個小樂隊的主唱,在音樂圈的底層摸爬滾打。我不想靠父母,就注定要吃苦頭。”
“我從發覺心迹,确認喜歡上你的時候,就想向你表白。”何謙鸢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無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畢竟我連基本的陪伴都難給予,更給不了你安穩的生活。我想等鸢尾花做出成績再鼓起勇氣,可後來我發現,相愛并不需要那麼多顧慮。”
楚琅眼尾劃過一道淚痕。
何謙鸢擡手用粗粝的指腹溫柔抹去。
“楚琅,如果你願意,我渴望成為你一生的伴侶。你不必給我答複,我隻想告訴你,我會永遠在這裡等你。”
當晚何謙鸢在公寓留了宿——起因是楚琅突然上了情緒,黏着要他陪。他怕晚了休息不好,就哄她去睡覺,楚琅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直到她睡熟,何謙鸢才敢慢慢抽出僵麻的手臂。
冷不丁說了這麼多真情肺腑,他也有點心潮澎湃,難以入眠。見楚琅睡顔安穩,他便回到客廳,站在窗前凝望夜色下空蕩的街道。
說不擔心是假的——飛一趟慕尼黑,加上轉機都要一兩天。一個小姑娘,奔波萬裡到異國他鄉,吃着難咽的飯菜,還得強迫自己快速适應國外的生活節奏。
他好心疼。可那是楚琅自己選擇的道路,她的職業,她的人生,總該自己做主。他能做的,就隻有全力以赴的支持,和等待。
楚琅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午後才悠悠轉醒,眼前似乎還有方才夢裡那些荒誕的畫面。
她夢得亂七八糟,一會兒他們醫院變成了詭異的滑梯,所有病号醫生邊看病邊滑到各個樓層;一會兒自己又在前往德國的飛機上和人比賽跳舞,何謙鸢還在一旁彈吉他助興。
強制清醒了會兒,她覺得口渴,下意識伸手去夠,床頭上果然放了杯水。
雖然涼透,但足夠解渴。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可即便經過漫長的夢境,此刻的她仍舊在回味着昨晚的告白,心跳難以計數。
夜班搭班護士是孫姐。聽楚琅要去德國,拉着她聊了一陣,末了眼淚都流了下來。
孫姐的女兒年初去的英國留學,大半年都沒回來。
“快了,這一年一年,眨眼就過去。”楚琅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離得近,得空我去英國找小雯玩。”
“哎。”孫姐眼中淚光閃爍,“你剛來科裡時候,看着弱不禁風的個女娃子,大家都當你是關系戶。後來相處了才知道,你比那些個男的都要強。”
她要強麼?原來自己在别人眼裡,還有這樣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