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長表示會想辦法督促企業加大資金投入,縮短工期,争取提前。高尚欲言又止,他作為專家隻能建言獻策,拍闆還得李處長來。春曉還是個新手,沒有發言,埋頭記錄着兩人觀點。
出了廠子,正是太陽毒辣的時候,車裡開着空調,春曉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李處長坐了松縣環保局的車。每次到基層出差,就是領導體察工作的時候,順帶着可以将别的工作進度也推進一下。高尚和春曉坐在後座,放松了不少,閑聊了起來。
“高老師,”春曉拿出了自己記得密密麻麻的本子,問道:“你看它那個深度處理工藝為什麼不把溫度作為主要的控制因素呢?我師姐一直在用這種高分子樹脂來做實驗,溫度對于處理效率真是挺重要的。”
“确實是,但是,在北方控制溫度耗費成本非常高,企業為了控制運營成本,基本不會采取這樣的手段的。”
高尚用手指點了點本子裡記錄的停留時間,認真解釋道:“加大停留時間,足以達到國家排放标準。”
春曉皺着眉頭,沉默不語,高尚猜到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我們在實驗室裡做實驗的時候,幾乎是不考慮成本問題,隻關心處理效果。但是,企業核心目标是追逐利潤最大化,出發角度和我們不同。”
“你是做環境管理的,化工廠在你眼裡就是一個産生數百種有毒有害污染物的源頭。但是,在當地政府的眼裡,化工廠是納稅大戶,在工人眼裡,化工廠提供了讓他們養家糊口的工作。”
高尚言盡于此,希望春曉能明白自己說這番話的苦心。
“謝謝你,高老師,我明白了,這幾方的利益進行博弈,最後才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結果吧。”
高尚知道她懂了,不禁露出贊許的目光。春曉年齡雖小,帶着些女學生的嬌氣,卻一點就透,欠缺的隻是經驗而已。
一行人到了松縣環保局,正午了,兩輛車直接開到了餐廳。
已經過了飯點,局長便安排在餐廳裡的一個包廂,吩咐廚師炒了幾個菜,不一會兒功夫,菜就上全了,葷素搭配,看起來頗為可口。
李處長招呼大家吃飯,他素來不愛飲酒,工作時間更是一滴都不喝,也不允許其他人喝。
春曉最愛和這樣的領導出差,她那點酒量,碰上酒精就會醉。
高尚早晨什麼都沒吃,胃裡有點不舒服,隻吃了一點炒青菜和米飯。春曉看他吃的那樣少,都不好意思添飯了,隻吃了七分飽。
從松縣出來,下一個目的地是白縣,它位置極為偏遠,春曉工作半年,還從未去過,高尚也是第一次去。
半個小時時間過去了,車還在持續盤山過嶺,每三十秒一個九十度以上的彎道,春曉的頭有些暈。
她側身看了眼身旁的高尚,他好像有些不對勁。他的頭抵在前排車座的背後,眉頭緊皺,眼睛閉着,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手捂着胃,看着特别難受。
“高老師,你怎麼了?”
春曉擔心地問道。
“沒事,胃有點不舒服。”
高尚強忍着惡心,無比虛弱的回答。
“李處,我看高老師太難受了,咱們找個地方停一下吧。”
李處長回頭擔心地看了高尚一眼,發現他臉色白的吓人,狀态确實很不好。
“小劉,這附近有休息站嗎?”
“這地方哪有啊,一會兒我找個緊急停車的岔路口,再忍忍哈,兄弟!”
三分鐘後,車停了下來,高尚搖搖晃晃地走到路邊一棵樹下,扶着樹幹,劇烈嘔吐起來。
春曉不放心,從包裡翻出兩袋紙巾,又管司機小劉要了兩瓶礦泉水,也跟着下了車。
高尚這輩子沒有這麼尴尬過,他從小身體就好,很少生病,更是十八歲就開始開車,從來沒有暈過車。
可能是早晨沒有吃飯,中午又吃的少,青菜炒的有點生,他的胃病可能是犯了,幾十個大彎拐過來,胃裡翻江倒海的。
以前出差的時候,他特别體諒那些身體不适的同事和下屬,如今輪到自己出了狀況,隻覺得無比尴尬。
他是習慣于照顧别人的那種人,小時候照顧弟弟,長大了照顧妻兒和下屬,從來不麻煩别人照顧他。
春曉擔憂地看着他的背影,她不好離得太近,看他差不多吐完了,連忙将紙巾和礦泉水交給他,交待道:
“這水是給你漱口的,别喝,太涼了,一會兒上車我那裡有熱水。”高尚這才發現,春曉一直在他身後一米左右地方守着,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關懷。
“你别着急,這山路得走三個小時,今天下午都得耗在路上。沒有工作任務了,咱們到了就直接入住酒店,多休息會兒吧,不耽誤啥事。”
“謝謝你。”高尚内心深處很是感激,尤其是為了她恰到好處的體貼。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高尚用礦泉水和紙巾做好了清潔工作,又用水抹了把臉,擦了擦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