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綢？你在嗎？”沈岚小心地繞開地上淩亂的貨架，試圖搜尋某個身影。

怕季綢真的死在外面，沈岚在第九天找了個機會，偷摸帶了點食物，趁着一波蟲潮休眠期溜出地堡，想着多少給人送點吃的。

雖說兩人是一組的搭檔，她卻不可能跟着季綢離開地堡。

真要說，她還是跟地堡裡那些廢物二世祖更熟，沈岚跟這位機甲系的天才首席一點交集都沒有，更沒交情，不過也不到看着對方死了還無動于衷的地步。所以她趁着周圍暫時安全，跟着終端上顯示的定位，出來給人送食物。

沿着搭檔定位的方向走，越走心越驚。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蟲子屍體？

季綢一個人在這裡戰鬥了多久？

最不妙的是，她看到了人類的血迹。

——季綢受傷了。

看出血量，可能不是小傷。

他來這裡之前就有傷。

沈岚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當她來到負一層一家玩偶店，從半遮掩的門縫下鑽進去，繞過地面上亂糟糟的雜物，從貨架轉出去，她蓦然屏住了呼吸。

不到三平米的一個狹窄憋悶的小空間裡，一位生着黑色雙翼的美麗少年跪坐在地面上。

翅膀收攏在兩側，尾端純黑的飛羽輕柔地飄落在地上，那樣漂亮的存在不該被這樣随意糟蹋地鋪陳在布滿灰塵的地闆上，沈岚不自覺想到，應該要找最名貴的布料，最柔軟的填充物承托，才配得上眼前的存在。

她屏住了呼吸，像是怕驚擾到眼前這個奇妙的存在一樣。

她來的時候，那少年正專心地把倒在地面的人沉甸甸的腦袋搬到自己腿上枕着，并用手掌蓋在對方的額頭上，看起來像是一種撫慰的動作，有種格外獨特的慈愛聖潔感。

他的身體在發光。

很淡，一點都不刺眼，像是皎潔的月光一樣溫柔恬淡，令人看了，心裡就忍不住軟軟的。

聽到聲響，少年看向她，看到是她，警覺的雙眸一下就柔軟起來了。

“沈岚。”他喚道。

良久，沈岚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緊繃的神情也跟着柔軟起來，“林...修月。”

......

林修月一進入G3237，就注意到了幾乎稱得上是渾身浴血的季綢。

看到季綢意識昏沉，就要在蟲子的包圍中倒下，他不得不再次借用他家煤球的翅膀，沖進去把人帶出來。

勉強找到了個暫時安全的地方，發現季綢已經昏迷過去了。

哪怕昏迷着的，還是看起來很難受地緊皺着眉頭。

稍微檢查一下，就發現室友身上多處都傷得很嚴重，臉和嘴唇都白得沒了血色，眼下的烏青也變得更重，最重要的是，對方身上格外混亂低沉，到了一種令向導感到心驚的精神波動。

不用想都知道他的精神海現在是一種什麼景象。

幸好林修月這次是帶了物資過來的，其中當然也包含醫療物資。簡單處理了下較重的傷勢，林修月就開始嘗試幫他進行一下簡單的疏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獨自在外面和蟲子作戰了太長時間的關系，季綢就算失去意識，還是本能地對外界的響動分外敏感，林修月稍微弄出一點輕微的聲響，都會引起對方劇烈的掙紮反抗。

他室友，一個風雨無阻，帶着要對全世界複仇一樣的決心，堅持每天淩晨跑去健身，能把機甲系所有alpha壓着揍的卷王，林修月對上他一點勝算都沒有。他隻要輕輕圈住他的手腕，他就完全動不了了。

林修月隻好先為他疊精神屏障，隔絕室友的五感，輕聲細語哄着，才叫人慢慢安靜下來把他松開。

這麼一折騰，手腕又是一圈青紫，對方傷口又繃開了，血不要錢似的往外流，可林修月又抽不出手，隻好先嘗試給他做疏導，讓他安靜下來。

意外發現在精神世界裡對其他人展開精神屏障，真的會出現一層半透明，微微發光的防護罩。

沈岚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現在的樣子肯定是不正常的，林修月正想解釋，卻看到沈岚上前兩步，蹲下來，拾起他羽翼的尾端，然後低頭吻了一下。

正想着如何狡辯的林修月：“......”

沈岚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月月，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告訴别人，你的真實身份是隐藏身份降臨人間的天使這件事的。”

這句話被她說得真誠狂熱。

林修月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擺什麼表情，他先把自己的翅膀從她手裡抽出來——他的翅膀有點敏感，不太喜歡被人碰，然後無語地解釋：“你想多了，哪有天使翅膀是黑色的，我是個正常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