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體内那股逐漸化為自己所有的力量,鄭南槐掃視了一圈懸在他身周的霧氣,思索片刻後凝起一束靈力割破了自己兩指,鮮血順着傷口溢出淌下,鄭南槐敏銳地察覺到那些霧氣似乎因此興奮了許多。
他心裡暗笑一聲,果然如此,随即就将鮮血四溢的手伸入了就近的一團霧氣之中,隻這一瞬,鄭南槐便覺自己手指上的傷口被什麼東西瘋狂擠入,他甚至有種皮肉被生生撕裂開來的錯覺。
但這正在他意料之中,穩住心神後,鄭南槐便專注于煉化這些霧氣,直到手指總算觸到一個冰涼的長條,才終于得見這團霧氣裹着的東西到底長什麼樣子——
這是一枚卷軸,鄭南槐收回手時,指節上仍殘餘些許霧氣,他抖了兩下手指,順勢去掉了卷軸上的禁制将其拉開。
隻掃過幾眼,鄭南槐心下便是大駭,他手裡的這枚卷軸正記載着姜殊穹對于如何利用罪業瞳達到長生的猜想,看卷軸内的字迹,這卷軸已放了很長一段時間,卷軸裡的東西或許就是一切的源頭,意識到這一點,鄭南槐捏着卷軸的手不免更緊了些。
但很奇怪,鄭南槐來回仔細看過卷軸開頭的那一部分,發現姜殊穹好像一來就毫無根據地知道罪業瞳能夠幫助他求得長生,接下去的所有猜想都是建立在這一點上的,可這卷軸卻偏偏少了最為重要的一部分,難道說是恰好不在這枚裡?
他掃了眼其它幾團霧氣,心想着打鐵趁熱,便将手上的卷軸收好,再度将手伸到霧氣之中。
接連煉化掉三四團霧氣取得裡頭的卷軸手劄,鄭南槐略松了口氣,直到這時他才朝着燕北堂和祁聞宿躺着的地方走去。
奇異的是,随着他的走動,那些還未被他煉化的霧氣也跟在他身旁,才走出兩步,鄭南槐就發覺了這一點,不禁皺起眉來,他之所以要走遠一些再打開乾坤袋,就是不想燕北堂和祁聞宿再受到什麼影響,現在是怎麼回事?
又試着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發現這些霧氣果然就是跟着他而移動,鄭南槐不免有些煩悶,這樣一來,他更不可能帶着這些霧氣去燕北堂和祁聞宿那邊了,之前他連着煉化霧氣,隻是想盡快掌握着霧氣所蘊含的力量,好再去看看那邊一人一鳥的情況,結果變成這個情況,倒叫他不得不先把霧氣全部煉化完才能脫身。
木石之心的微涼靈氣從心口湧出,鄭南槐胸中那股煩悶緩解不少,認命地将已止住了血的傷口再度割開。
待他煉化掉最後一團霧氣,腳邊已放了一小堆各類書籍,鄭南槐握住最後一本薄薄的冊子,按了按有些脹痛的額角,雖說霧氣裡的怨氣極為微弱,但疊加起來也頗為可觀,若非他始終記着自己的目的,加上木石之心的輔助,說不定真會被這些怨念引動心魔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不過短時間内煉化了如此多的霧氣,叫鄭南槐的修為竟往上漲了一小截,修士修至大成後修煉速度變得十分緩慢,很多人直至天譴雷劫時都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感受到體内修為明顯上漲帶來的暢快。
鄭南槐也是如此,而且他體内有很大一部分的靈氣修為是由燕北堂渡過來的,修至大成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又失了記憶,後面的數百年他都未曾有過這種感覺,盡管在北疆的時候找回了記憶,但那種體内力量跨越式地變得充盈的滿足感于他而言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一樣,所以他眼下還有些興奮。
不過這興奮隻過了一秒,鄭南槐便壓着自己冷靜下來,将那些從霧氣裡取出的卷軸手劄抱到燕北堂身邊,騰出手後便看向燕北堂體内那些騰龍印,此刻那些騰龍印在燕北堂的身軀中源源不斷地逸散出柔和的靈氣蔓延到這具身軀的四肢百體。
待燕北堂再度睜眼時,首先看見的便是鄭南槐輕蹙着雙眉的臉,他先是心中一松,随即想起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瞬的事來,忙坐起身看向四周,發現并未有什麼異狀,又是慶幸又是困惑,便問了一句:
“發生了什麼?”
但他沒等到鄭南槐即刻的回答,轉回頭才見到鄭南槐抿着唇,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複雜,燕北堂登時心頭一慌,“……怎麼了?”
比小南的回應更先到來的是他伸過來的手,燕北堂一眼就瞥見指間上的血痕,頓時将心裡頭那點亂麻抛到腦後,急切地虛虛攏住那隻手問:“這是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
發覺那傷口很淺,甚至已結了薄薄的一層血痂,燕北堂松了口氣,再擡眼就對上鄭南槐定定的鮮血一般的雙眸,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正暴露在一雙可以勘破世間一切虛妄的罪業瞳下,心下立時有了幾分猜測,任由着鄭南槐輕輕掙開他的手,按在了腰間的乾坤袋上。
“那枚斷掉的騰龍印,已經修複好了,你為什麼沒把它放入體内?”
其實未被破開的乾坤袋摸起來和尋常人挂在腰間的香囊錢袋沒有任何區别,鄭南槐感受着掌心下的柔軟,指尖觸到燕北堂的身軀,感受着那似有若無的體溫,下意識隔着衣物刮了刮,引起燕北堂渾身微不可察的一抖。
“……如果把這最後一枚也打進去的話,他可能會灰飛煙滅的。”燕北堂垂眸,像是在避免對上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