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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為你療傷,發現你周身都有被竹黃澤水燒灼過的痕迹,心中才有了困惑。”
燕北堂摸了摸鄭南槐的手臂,那裡原先是大片的燒傷,不過沒過多久又長出新的肌膚,眼下已什麼痕迹都看不出來了。
“我記得竹黃澤水隻會直接燒灼鬼物,那當時有衣物遮掩,應當沒什麼人發現我身上的傷痕。”鄭南槐皺着眉,試着圈出值得懷疑的人。
“若按常理,應當是這樣,”燕北堂點點頭,“但若是有鬼仙那樣的存在湊巧在那時混入人群,也應該能感知到你身上的異常之處。”
不過每次宗門大比都會對與會者進行嚴密的檢查,至少弟子裡不會有鬼物混入,至于那些長老們倒是不大好說,随行長老多半已至大成境界,而修士境界越高,就會對自己的缺陷越發了解,古往今來有多少有悖人倫的慘案都是大修士為着一己私欲犯下的?
最根本的私欲便是登仙,肉身凡胎與飛升成仙可謂天壤之别,但從仙祖傳授修行之道以來能渡過天譴雷劫的修士少之又少,便是如阮玲玉此等灑脫不羁的神通人物也不能坦然面對雷劫,更何況心境不定的芸芸他人,難保不會有人以為用了什麼怪奇法子便可搭出一條通天捷徑。
鄭南槐正思慮時,掌心忽地觸到一團溫軟,擡眼看去卻是燕北堂正握着他的手放在頰邊亂蹭,心中那些沉重的想法登時煙消雲散,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燕北堂的臉頰。
“我在想事情呢。”
燕北堂點着頭,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
鄭南槐短促地笑了一聲,“你猜到那些人可疑了?”
“算是有一個猜想吧,”燕北堂慢慢斂了笑意,“你還記得皇甫奉七?”
自然記得,當年就是皇甫奉七攜嘗幽神魂逃亡至西州落雁坡,他和燕北堂一道追擊,自此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天翻地覆,走到如今這樣。
見他點頭,燕北堂才接着說下去:“我一直想不通皇甫奉七到底是在哪裡和嘗幽有所接觸的,直到我們在鎮邪塔裡遇到段恒越,能将他的魂魄送入鎮邪塔,想來應當與這一系列事情有些聯系。”
“你說段恒越?”鄭南槐愣了愣,随即才想起當時的事情,“我記得他當時說他一直以來都是聽命皇甫敬而非皇甫昭……那,可是皇甫奉七是皇甫昭的兒子才對啊。”
燕北堂抿唇,“王室的關系錯綜複雜,說不定他們暗中搭了線呢。”
但鄭南槐還是皺着眉,“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那王室的人如此大費周章地挑起這麼多事引我按照他們的計劃行事,又為了什麼?即便知道我是人鬼之子,那對他們有什麼意義嗎?”
鄭南槐額角突突作痛,發生了這麼多事,它們之間有沒有聯系,如果有那它們所指向的核心又是什麼?
他眼下隻覺得那些事情宛若亟待聯系的星點,而他離将它們串聯起來似乎隻剩一步,又似乎隔着千山萬水。
看出他神色間似有痛苦,燕北堂忙握緊了鄭南槐的手,“我陪你一塊想。”
“皇甫敬幾年前逝世,也許他的王府内會有線索,我們去幽州一趟不就知道了?”
燕北堂輕聲建議,鄭南槐吐出口氣,點了點頭:“也好,不過我想應該有人去過了。”
鎮邪塔内段恒越的話必定會有人在心裡,說不定已有人去調查過了。
“幽州……”鄭南槐喃喃道,下意識看向燕北堂的眼睛。
“那是你……”那是你的家。
被隐去的後半句話兩人心知肚明,燕北堂隻笑了笑,“反正也不是沒回去過,你陪我再走一趟也沒什麼。”
鄭南槐忍不住靠在燕北堂身上,兩人倚在一處,誰也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等着明日的晨光映入屋内。
……
與三浮師徒道别,燕北堂便帶着鄭南槐到慈懷寺想見懷蓮一面,兩人才行至寺門,彌恩竟就等在門前。
三年過去,彌恩已長到燕北堂胸口,眉宇間那股稚氣也化為佛修特有的超脫淡然,朝兩人行了一禮:“兩位施主,懷蓮師叔讓我在這裡等你們,請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