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慈哭喪着臉抖了抖袖子,甩出一小片黑潮圈住幾人,“我的蟲子剛死了大半,不知道能撐多久。”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旌旸這才後知後覺想起程慈前幾日剛剛遇襲,眼下他們這三個真是天殘地缺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修士。
隻能寄希望于其他人會察覺到異變趕來支援吧,旌旸盯着視線中逐漸像被鮮血浸濕的天地有些絕望地想着,同時将手裡的劍握得更緊些。
他們四周的茅草屋和土地都漸漸洇出血色,距離程慈腳尖不過一步之遙的地面更是隆起一個土包,随之而來的便是從四面八方圍住三人的大大小小的極其不詳的土塊隆起。
旌旸從離他最近的那堆土塊裡見到一隻失去了皮膚鮮血淋漓的手僵硬探出,再擡眼看去,遍地駭人的血色肢塊搖搖晃晃地掙開泥土,心中更是一涼。
多年前他曾跟在平霁門的長老身邊整理籍冊,甯州碧汀的江家祖宅曾被喋血宮餘孽設下七大殺陣之一的請神龛,那一次險些讓修界折進去不少人。
當時籍冊上配有簡略的圖畫注釋,和他現在看到的差别不大。
身後倏然響起古怪的響動,丁竹芸轉頭看去,祠堂裡的那些人正以十分詭異的姿勢嘗試着站起身,最為可怕的是她剛剛經手的那個村民——
他瞪圓了一隻翻白的眼睛,另一隻眼則艱難半睜着,那處傷口不知為何又出現了,甚至還從表面豁開,幾條蠱蟲從傷口處流出,或懸或粘着那人的臉頰分外恐怖。
丁竹芸被吓得喉嚨發緊,似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扯住了程慈,将祠堂裡正在發生的驚悚一幕指給他看。
但她發現程慈似乎沒能抽出空來搭理她,驚疑不定地看向他時,才順着程慈的目光看到上空那個坐在一枚飛行法器上的灰衣男子,那雙俯視着他們的眼睛下有一片像飛蛾翅膀的紅色印記。
她一愣,心中感到奇怪。
“果然是你!”程慈惱怒地喊道。
俯視着程慈的程毋奪盯着程慈的眼神格外陰沉,語氣森冷,“你竟然沒死。”
什麼意思?讀懂唇語的丁竹芸本欲擡起的手僵住了。
“是啊,我沒死你很不高興吧?你個混賬竟然和喋血宮餘孽狼狽為奸!你根本不配再用我娘教你的術法!”
丁竹芸清晰地看到程毋奪露出一個很不合時宜的戲谑又愉悅的笑:“狼狽為奸?”
他垂眸向丁竹芸看來,似乎在搜索着什麼,片刻後才随意揮了下手,下一瞬那些從地中爬出的屍塊便興奮起來,争先恐後地朝着程慈三人爬來,密密麻麻的血肉之間還有令人頭皮發麻的黑色蟲潮湧動。
旌旸連揮數劍,劍氣雖然将那些最前面的蟲子和屍塊打飛了出去,但很快又被新的填上,程慈則瘋狂地從乾坤袋中掏東西抛,他本就是蠱師,身上也的确帶着不少驅散蠱蟲的藥粉,但那些東西卻對屍塊沒什麼效果。
就在三人左支右绌時,東南方的山群裡陡然升起一道氣勢迫人的長虹劍氣,這一劍幾乎撕裂天地,餘裕的沖擊層層朝着他們卷來,随之他們周圍的那些屍塊于轉眼間萎縮消散,不過呼吸之間已隻剩滿地薄薄的棕色塵土,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陣法也化為點點碎光散去。
異變突生,程毋奪沒能維持住先前雲淡風輕的樣子,一卷袖那些蟲子便如潮水般再度飛快逃離出去,他依舊面有不甘,卻又擰着眉略顯焦急,盯着程慈看了一瞬後兀地動手,程慈眼前一閃,根本未能看清那是什麼東西,餘光瞥到丁竹芸竟在此時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
“你——!”
隻聽一聲爆裂般的脆響,丁竹芸雙手擋在身前,一隻詭狀殊形的蟲子落在兩人跟前。
程毋奪面露不悅,卻也未有戀戰之意。
程慈看出他意欲逃遁,忙抓準時機于指尖飛出數枚銀針朝他大穴而去,可惜銀針到程毋奪身前一尺時被他胸前鑽出的幾隻蟲子擋了下來,綠色的汁液濺到了程毋奪下颌,反倒讓他露出一個極為興奮的笑容。
“後會有期。”
抛下這句話,程毋奪便驅動了法器逃之夭夭了。
見他離去,旌旸不禁松了口氣,望着周圍仍隐約泛着紅的屋舍牆壁和地上一層塵土,他雙腿一軟,差點栽到地上去,好在丁竹芸及時扶住了他,又從他手上接過了那把沾着血漬的靈劍。
靈劍劍刃從不留塵,何況血痕,但劍柄卻會,直到丁竹芸溫和的靈力覆蓋住傷口,旌旸方才發覺自己的虎口已裂出數道鮮血淋漓的口子,手腕手指仍顫抖着。
“謝謝。”他聲音虛浮,努力站直了身子。
一旁鞭長莫及正一臉惱火的程慈也往他嘴裡塞了顆藥丸,“幫你調節靈氣的,剛才那一趟下來你的經脈恐怕有些勞損,待會讓宋唐雲幫你看看。”
“謝謝程大哥……剛才那道劍氣是?”
程慈扶着他坐到地上,“你認不出來?虧你還整天說賀行章那家夥是你欽佩的前輩,那是他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