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葉凡換了新家後,曾經跟妻子高雯深入地探讨過,這個小區出奇地安靜,甚至連一絲人争吵的聲音都聽不到。那種安靜仿佛是一層無形的隔音罩,将外界的喧嚣和紛擾統統隔絕在外。
安靜的居住環境讓這三口人把一個普通的 H 戶型住出了大别墅的感覺。每當夜幕降臨,萬籁俱寂,葉凡便能沉浸在這片甯靜之中,盡情享受獨處的時光。安靜的環境當初讓葉凡心曠神怡,他的專注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可以安靜地看書,在書的海洋中暢遊,汲取知識的養分;可以悠然地拉琴,那悠揚的琴聲在寂靜中流淌,仿佛能觸動心靈的深處;還可以随心所欲地畫畫,用畫筆描繪出心中的美好與憧憬。
但如今,滿腦子自己和漣漪那些關于過去、現在和未來那些怎麼也說不清,也說不通的事讓自己在這種安靜的房間裡根本不能獨處。隻要屋内無人且沒有葉珺兒吵吵鬧鬧的聲音,他的頭腦就會像過電影一樣一刻也不能停歇。那些紛亂複雜的思緒、那些糾結纏繞的情感、那些難以抉擇的困惑,在他的腦海中不斷交織、碰撞,讓他感到無比的疲憊和痛苦。那種燒腦的狀态十分耗費體力,仿佛每一次思考都是一場激烈的戰鬥,讓他心力交瘁。
他首先想到的是張濤,在最近的幾年裡,漣漪一直借助張濤來組織各種聚會。對于張濤的變化,僅僅不過是 9 年間的兩頓火鍋所呈現出的巨大反差而已。
回想第一頓火鍋,那是在他結婚之後,整個人意氣風發,洋溢着新婚的喜悅和對未來生活的滿滿期待。那時的他,完全不在乎自己光頭邋遢的形象,因為已經步入婚姻的殿堂,無需再為了吸引異性而刻意保持良好的形象,他覺得已經無需在這方面花費心思。
然而,9 年後的這頓火鍋,情況卻截然不同。此時的他已然離婚,變得如此頹廢不堪。往昔的神采飛揚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滄桑和落寞。他每天渾渾噩噩,靠打網絡遊戲來消磨時光,仿佛在虛拟的世界中才能尋得一絲慰藉。而面對光頭邋遢這件事,給出的結論仍然是不用搞對象了,隻是這一次,不再是甜蜜婚姻帶來的安心,而是離婚後的自我放棄和對生活的消極逃避。
葉凡暗自猜想,張濤應該是因為婚後生的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從而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以至于喪失信心,再也沒有去尋求自己未來的勇氣。這種打擊對于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極其沉重且難以承受的。它就像一把無情的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張濤的内心,讓他原本對生活充滿的熱情和期待瞬間化為泡影。
倘若葉凡沒有碰到自己的另一位與張濤遭遇相同的同學,或許他會認為張濤的所有做法是正常的。畢竟,在沒有對比和參照的情況下,人們往往難以真正理解和洞察他人行為背後所隐藏的深層原因。然而,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經曆和對比,葉凡才能夠更加敏銳地察覺到張濤行為的異常和其背後所蘊含的痛苦與無奈。
前幾個月裡某個陽光明媚的周末上午,葉凡滿心歡喜地想要聯系漣漪,然而,無論他怎樣嘗試,都始終無法與她取得聯系。他的心情從最初的期待逐漸變得焦慮不安,腦海中不斷地猜測着她的去向。
他不知道此時的她究竟是在北京,還是在内海。因為就在那一天裡,漣漪竟然犯上了二十年前的老毛病——失聯。這個老毛病曾經也讓葉凡感到無比的擔憂和無奈,沒想到在時隔多年後的今天,它又再次出現。
二十年前,每當漣漪失聯,葉凡都會心急如焚,四處打聽她的消息。而如今,相似的情景再度上演,那些曾經的回憶和擔憂瞬間湧上葉凡的心頭,讓他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他不停地撥打着漣漪的電話,每一次聽到的都是那冷漠的提示音,心中的忐忑愈發強烈。
無奈之下,葉凡深感無計可施,也隻能無奈地用上二十年前的老辦法來給自己解一解心寬。二十年前,每當葉凡找不到漣漪時,他總會采取一種獨特而又充滿期待的方式來緩解内心的焦慮。
那時候,葉凡會騎着那輛略顯老舊的自行車,緩緩地去她家周圍轉一轉,試圖感受感受她的氣息。她家對面有個熱鬧非凡的花鳥魚蟲市場,那裡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和色彩,鳥兒的歡鳴、魚兒的遊動、鮮花的芬芳,交織成一幅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面。
而在河邊那個小院門口,葉凡親手種下的葡萄,那是當年精心挑選買下的。他清晰地記得,當初挑選葡萄苗時的那份認真和期待,仿佛把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都寄托在了這株小小的葡萄苗上。他細心地挖坑、栽種、澆水,每一個動作都飽含着深情。那株葡萄苗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逐漸生根發芽,成為了他心中一份特殊的牽挂。
如今,漣漪的家,也就是她父母在内海的家,已經搬遷到了内海北邊,與北郊區僅僅一牆之隔。這裡的布局和氛圍簡直就是過去那個家的完美翻版。
去她父母家的路上,依舊要經過幾個地道。這些年,城市發展迅速,高架橋如雨後春筍般紛紛修建起來,正因如此,地道變得越來越少見了。穿過地道,需要走上一段偏僻的路,道路兩旁或許是雜草叢生,或許是稀稀落落的幾戶人家。行走其間,會有一種與繁華都市隔絕的感覺。
之後,便可以看見一處被漆成肉粉色的小區,那獨特的顔色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馨。她家住在三号樓,葉凡抵達那裡時,一眼就看見她家就在那三号樓的幾角,也是個一樓,這與之前的情況完全一緻。這種驚人的相似,仿佛是時光的重疊,讓人不禁心生感慨。
更蹊跷的是,她父母新家的附近也有一個花鳥市場。這個花鳥市場承載着一段特殊的回憶。在漣漪和葉凡當初商量好不離婚隻做朋友的時候,曾經滿懷憧憬地說過,要讓他們的兩個孩子也互相見面,讓他們在這個花鳥市場裡選擇自己心怡的寵物,共同感受生活中的美好與溫暖。然而,這段曾經充滿希望和期待的想象如今已經化為泡影,如同美麗的肥皂泡在空氣中瞬間破裂。葉凡也隻能在那裡漫無目的地閑逛,試圖尋找曾經的感覺,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徒留滿心的惆怅和失落。
這個小小的地方,面積有限,景色單一,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讓人感到遛膩。就在這時候,葉凡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住在附近的另外一個朋友。
這個朋友名叫溫彬,他和漣漪、張濤一樣,都是葉凡的高中同班同學。不僅如此,他還是葉凡的小學同學,這種雙重的同學關系,無疑可以說得上是“親上加親”。
從小學時一起稚嫩懵懂的玩耍,到高中共同為了學業和夢想努力拼搏,他們一起度過了無數個歡樂與憂愁交織的日子。那些一起在操場上追逐打鬧的時光,那些在教室裡埋頭苦讀的時刻,都深深地烙印在他們的記憶深處。這種長久而深厚的情誼,使得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僅僅是普通的同學,更像是親密無間的家人。
在溫彬的幼兒時期,一次突如其來且來勢洶洶的發燒,猶如一場無情的災難,讓他失去了大部分聽力。這對于一個尚在懵懂年歲的孩子來說,無疑是命運給予的沉重一擊。
時光匆匆,轉眼到了 27 歲,本以為在打工的建築外延設計公司能夠一展抱負的溫彬,卻遭遇了公司倒閉的厄運。此後,他四處求職,投出的簡曆如石沉大海,始終得不到回應。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溫彬感到無比的無奈和沮喪。
最終,走投無路之下,他選擇繼承了父母留下來的烤鴨店。在這十多年裡,他每天早早地起床準備食材,精心調制烤鴨的醬料,用心烤制每一隻鴨子。盡管生活的道路充滿了曲折,但溫彬憑借着堅韌的毅力和對生活的熱愛,努力經營着這家烤鴨店,讓它成為了周邊居民喜愛的美食之地。
葉凡匆匆趕到溫彬的家裡,心中原想着能與老友傾訴一番自己和漣漪的那些糾纏不清的過往,從而得以寬慰自己疲憊的心靈。可沒想到,當他滿懷期待地來到這裡後,卻意外地聽見了一個令人驚歎的大消息。
“我就跟你聊一會兒啊,一會兒我得上樓陪孩子,他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溫彬手扶着耳朵上的助聽器,用那種獨特而奇怪的語調說道。當然,對于這種語調,葉凡在多年前上學時就已經習慣并且能夠聽懂了。想當年,在校園的角落裡,在課堂的讨論中,溫彬也是用這樣的語調與葉凡交流着,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樂。那些青澀的歲月裡,葉凡從未覺得這種語調有什麼異樣,反而覺得那是他們之間深厚友情的獨特印記。如今,時光流轉,再次聽到這熟悉的語調,葉凡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感慨,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純真無邪的學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