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已經連續四年為父親精心籌備慶生活動。每一次慶生,他都會懷着滿滿的愛意,去街上的各家蛋糕店仔細比對,精心挑選一個大大的、裝飾精美的蛋糕。那時候的他,工作穩定,收入尚可,能夠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父親深深的敬愛和祝福。
可今天,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他失業了,曾經擁有的穩定和自信瞬間煙消雲散,什麼都沒有了……當他經過那家常去的蛋糕店時,腳步變得沉重而遲疑。最終,隻能無奈地選下一角小小的蛋糕,也就是意思意思了。那塊兒切角蛋糕擺在櫃台上,顯得那麼孤單和寒酸,其售價僅僅是 9.9 元。
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 9.9 元的蛋糕與以往他購買的大蛋糕之間的價格差距,反映出他生活狀況的巨大變化。
這個小小的切角蛋糕,承載着他此刻的無奈與心酸。曾經的他,能夠毫不吝啬地為父親送上最美好的生日祝福;如今,卻隻能用這樣微不足道的方式來勉強維持一份儀式感。生活的變故讓他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和失落。
葉凡把這塊兒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行車筐裡,然後騎着車緩緩回了父母家所在的那個二樓。停下車後,他的目光刻意避開了那個綠色的垃圾桶,内心充滿了恐懼和抗拒。他害怕看到對面鄰居又扔下什麼垃圾出來讓他産生誤會,那種如過山車一般急轉直下的心情,他已經不能再忍受一次了。那種瞬間從希望的巅峰跌入絕望谷底的痛苦,猶如尖銳的刺,深深地紮在他的心頭,讓他至今心有餘悸。
回到家中,父母的心情并沒有因為葉凡的低落而受到絲毫影響。父親葉作鐵興緻勃勃地展示着他下午剛剛從市場上高價買來的蘋果樹盆景,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母親程敏則指着樹上那些長得有山楂那麼大的綠色小蘋果對葉凡說:“你看你爸買的這盆景,碩果累累,預示着咱家早日抱上孫子。”
葉凡聽着母親的話,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他深知父母對家庭新生命的期待,可自己如今的狀況卻讓這份期待變得遙不可及。他望着那滿是希望的蘋果樹盆景,心情愈發沉重,仿佛那一顆顆綠色的小蘋果正無情地嘲笑着他的無能和失敗。
此時的葉凡,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愧疚之中。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母那滿懷期待的目光,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眼前這看似和諧卻又充滿壓力的局面。
程敏的這句話原意是給家裡烘托一下氣氛,她一項認為氣氛烘托到位心情不好的人也就開心了。但葉凡辭職之後隻想暫時清空大腦安靜安靜,程敏的話此時此刻讓他更煩躁了。
葉凡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内海大學教師公寓的家中。如今已經沒有了工作的他,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除了陪高雯去醫院進行例行的檢查之外,真的是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去做。
他打開電腦,試圖通過播放以前最喜歡看的喜劇片來驅散内心的陰霾,然而此刻,那些曾經能讓他捧腹大笑的情節卻變得“如同嚼蠟”,再也無法觸動他的心靈。
時間就這樣一個月一個月地悄然流逝,那試紙上始終頑固地顯示着一道杠。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這種持續的挫敗和不确定性會給人的心理帶來極大的壓力和焦慮。
在那段煎熬的時間裡,葉凡仿佛患上了社交恐懼症。他不願意出門,害怕面對他人好奇或關切的目光,也不願意到人多的地方逛蕩,因為熙熙攘攘的人群隻會讓他感到更加孤獨和無助。甚至連溫暖的陽光,他都懶得去曬,仿佛将自己封閉在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裡。
高雯在上班的時候,他便能在被窩裡睡一整天。那柔軟的被窩仿佛成了他逃避現實的避風港,讓他暫時忘卻生活的煩惱和挫折。然而,每一次從睡夢中醒來,面對空蕩蕩的房間,那種深深的失落和迷茫又會再次湧上心頭。
葉凡就這樣在迷茫和消沉中徘徊,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也失去了曾經的活力和自信。
不久之後,醫院的一張化驗單猶如一道驚雷,貌似證明了葉凡兩口子一直都懷不上孕的原因。那張單子上清晰地顯示,高雯患有多囊卵巢綜合征。這個略顯生僻的名詞,要擱到以往,葉凡連聽都沒聽過。然而,在近兩年的時間裡,為了尋找解決生育難題的方法,他在網上不停地搜索相關信息,或是四處跟人打聽,早已對不孕不育的各種病症了解得如專家一般了。他深知,這個多囊卵巢綜合征意味着卵巢裡存在過多的卵泡,而在排出時這些卵泡都無法發育成熟。
正在葉凡為此憂慮不已、滿心愁苦之際,父親葉作鐵和母親程敏騎着那輛老舊的自行車來到了他家。此時的他,身心俱疲,躺在床上起不來,也不想說話,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和聲音。母親程敏在他耳邊叨咕了幾句,語氣中充滿了關切和無奈,然後扔下一個報紙包裹就匆匆離開了。
這個報紙包就那樣靜靜地放置了一天,無人問津。直到傍晚,葉凡從昏沉的睡夢中醒來,才想起那個被遺忘的包裹。他帶着一絲好奇和忐忑打開了它,一看竟然是整整齊齊的五萬塊錢。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這筆錢承載着父母對子女深深的關愛和支持。
這五萬塊錢,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葉凡望着這一沓錢,淚水不由自主地模糊了雙眼。他知道,這是父母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心血,是他們對自己這個陷入困境的小家庭的無私奉獻。這一刻,葉凡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父母的感激,又有對未來的迷茫和擔憂。
葉凡看見這五萬塊錢,心情反倒更加煩悶了。他煩的是自己的父母對生孩子這件事竟是如此的上心,那種殷切的期盼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他們心心念念着能早點兒抱上孫子,爺爺葉振鵬生前最大的希望看到的就是“四世同堂”,那溫馨美滿的畫面曾無數次在爺爺的腦海中浮現。然而,如今爺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個美好的願望再也無法實現,達不到也的确沒法強求,畢竟總不能讓去世的人再複活吧?
但葉作鐵還健在啊,自從商店被出租出去,他就過上了半退休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自己幹上房地産了,在家裡躺着掙錢了”。葉凡心裡清楚,父親這一生充滿了艱辛與不易。父親從小就失去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飽經生活的風霜。葉凡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孝,自己的父親辛苦一生,而自己竟然連讓他抱上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孫子這樣簡單的願望都無法達成。
葉凡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愧疚之中,他覺得自己辜負了父親的期望,也讓整個家族的傳承出現了斷層。這種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仿佛置身于一個無法掙脫的牢籠。他望着那五萬塊錢,心中的痛苦愈發強烈,不知該如何面對父親那滿懷期待卻又逐漸黯淡的眼神。
這些想法如同糾纏不休的絲線,反複地在葉凡的頭腦裡閃現着。越想,他的内心就越像是陷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洞,不斷地内耗;而越内耗,那些想法就越發洶湧地湧進他的腦海,循環往複,無法停歇。
突然間,他的腦子裡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高雯生孩子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父母在密切關注,噓寒問暖,忙前忙後。那自己的嶽父母呢?他們在這件事情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他們又是什麼樣的态度?
葉凡不禁陷入了沉思,他開始回憶過往與嶽父母的相處點滴,試圖從中找尋一些蛛絲馬迹,推測他們對于高雯生育一事的看法。他的思緒愈發混亂,各種猜測和擔憂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