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的留學生活,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起始于一個甯靜而又充滿希望的清晨。那天,樓上那個胖乎乎的家夥在嘛嘛檔裡縱情吃喝,徹夜狂歡,此刻想必仍在屋裡陷入沉沉的熟睡之中,那呼噜聲似乎都能穿透樓闆。而上鋪的林甯,安靜得如同夜空中的一片靜谧星雲,仿佛也沉浸在深度睡眠的懷抱裡,沒有絲毫的動靜。
窗外,柔和的清風悄然拂來,宛如一位溫柔的使者,輕柔地撫摸着葉凡的面龐。葉凡就是在這般輕柔的觸碰中緩緩醒來。剛醒的那一刻,他的思緒還有些恍惚,以為自己仍身處内海的家中,那熟悉的房間布置、溫暖的床鋪,仿佛近在咫尺。然而,那瞬間襲來的清醒,猶如一道犀利的閃電,瞬間将他拉回現實,讓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那已然是昨天的事情了。
他如今身處馬來西亞,位于巴生,躺在新學校那張陌生而又充滿期待的床上,身份已然是一名留學生。此時,對面牆上的挂鐘,那指針不偏不倚地指向早上 6:30。回想在家中度過的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葉凡不禁感慨萬千。那時的他,總是沉浸在慵懶與散漫之中,日上三竿才會從睡夢中不情願地起身,是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在如此早的時刻就清醒過來的。這種改變,或許正是留學生活帶給他的第一道考驗,也是他成長與蛻變的開端。
大腦仿佛陷入了一片深沉的寂靜之中,猶如一位久睡不醒的植物人,葉凡的思維在此刻仿佛凝固,他需要些許時間來驅散那層混沌,讓自己的意識逐漸清晰,去勇敢地面對并接受眼前的現實。
這個讓大腦恢複清醒的過程并非漫長無盡,或許,大概有十分鐘左右?在這短暫卻又關鍵的十分鐘裡,葉凡努力調整着自己的狀态,試圖讓自己從迷茫中掙脫出來。
他心想,自己應該已經進入狀态了。于是,他将蓋在身上的毛巾被輕輕掀到一邊,動作緩慢而輕柔,仿佛生怕打破這份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清醒。接着,他緩緩起身,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
随後,他有條不紊地進行洗漱沖涼,讓清涼的水流帶走殘存的困倦。之後,他穿上舒适的短褲,換好輕便的鞋子,做好了出門的準備。他内心懷揣着好奇與期待,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去尋覓一份美味的早餐,去親身感受這個從未涉足過的全新世界。這裡的每一條街道、每一處角落,對他而言都是未知的,都等待着他去探索、去發現、去融入。
他緩緩踱步來到樓下的院子,目光立刻被昨天那人頭攢動的泳池所吸引。然而此時,那泳池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顯得那般甯靜祥和,那汪水呈現出湛藍的色澤,平靜得猶如一面無瑕的鏡子,沒有一絲漣漪。
大概是清晨時分下了一場細雨,腳下由碎瓷磚精心鋪就的地面濕漉漉的,還隐隐泛着水光。泳池旁邊的棕榈樹在雨水的洗禮下,綠得幹淨鮮明,每一片葉子都像是被精心擦拭過一般,透着清新與生機。
他圍着泳池繞了整整一圈,終于能夠近距離地看到“啃廳”。那是一座雙層的小别墅,外觀别緻而溫馨。他原本期待着能在這裡享用來到此地的第一頓早飯,想象着那該是多麼惬意和滿足的感覺呀!葉凡滿心渴望能找到這種美好的感覺,然而“啃廳”卻未能讓他如願以償。它那緊閉的大門,仿佛一道無情的屏障,将他的期待拒之門外,從裡到外看不到一點生機與活力。
要知道,這是院子裡唯一能夠提供食物的地方,可它此刻卻大門緊閉,葉凡滿心的期待瞬間化作無奈與失落,隻能懷着一絲不甘,無奈地走出這宿舍小區。
沿着昨天來時的路緩緩前行,出了院子後,他的視線中再次出現了昨天的那個嘛嘛檔。隻是此時的它,已然失去了晚上的那種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進口的位置被厚重的篷布緊緊地遮蓋起來,顯得有些落寞與冷清。
天啊!葉凡滿心的困惑與不解,在這麼涼爽宜人的早晨,整個街區竟然呈現出這般異樣的景象,仿佛是大年初一的淩晨時分,萬籁俱寂,平靜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這就是巴生的清晨,周遭是如此的靜谧,竟然一個人影也不見,一家店鋪都未曾開啟。隻有幾隻通體黑色的大鳥在空中翺翔,它們時而緩緩落在地面,時而撲棱着翅膀飛到店鋪的招牌上停歇,那動作看上去是如此的笨拙與遲緩。
剛開始的時候,葉凡滿心以為那是一種海鳥,畢竟巴生不是一個海港城市麼?有這樣的聯想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大概是他來到這裡一周之後,在一次偶然的交談中提及此事,張博才笑着告訴他,那種黑鳥其實是烏鴉。直到那個時候,葉凡才恍然大悟,原來巴生還有這樣一個特别的别稱叫“烏鴉城”。
這個别稱仿佛帶着一種神秘的色彩,讓葉凡對這座城市又多了幾分好奇與探究的欲望。他不禁開始思考,為何這座城市會被賦予這樣一個獨特的名字?是因為烏鴉在這裡有着特殊的象征意義,還是僅僅因為烏鴉的數量衆多?葉凡的思緒随着那幾隻烏鴉的飛翔軌迹,飄向了這座城市更深遠的角落。
記得往昔在美術中學求學的那段時光,王一總是慣于拿漣漪的膚色當作取笑的由頭。無論何種稱呼,王一總會在其前面刻意加上一個“黑”字,那刺耳的言語仿佛成了他的口頭禅。
葉凡不知道漣漪是否已經對此習以為常,然而他自己卻是無論如何都習慣不了的。他由衷地喜歡漣漪的膚色,在他眼中,那是一種獨特而迷人的美。他極其不願意聽到别人用“黑”這樣的字眼去形容她。
可是,無奈的是,他坐在教室的後排,與漣漪除了同學這層關系之外,再無其他更深的交集。在這種情況下,他又能憑借什麼權利去阻止王一那肆無忌憚的行為呢?每每想到此處,葉凡的内心便充滿了糾結與無奈。他一方面對王一的行為感到憤怒和不滿,另一方面又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深深的自責。他隻能在心裡默默地為漣漪抱不平,卻無法付諸實際的行動去改變這一局面。這種無力感如同一團陰雲,始終籠罩在葉凡的心頭,讓他在那段時光裡時常感到壓抑和煩悶。
也許是那幾隻黑色大鳥的羽毛,又如同神秘的絲線,牽扯着葉凡的思緒,讓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漣漪。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裡猶如打開了回憶的閘門,離别前的那些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他眉頭緊皺,用力地晃着腦袋,仿佛這樣就能将那些不斷湧現的回憶驅散。他在内心深處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再沉迷于這些如夢般虛幻的過往,必須要保持清醒,一定要清醒。他不斷地告誡自己,自己如今已經身處 4000公裡以外的異國他鄉,曾經的一切都已然畫上了句号。
不該再想了,真的不該再想,永遠都不該再想。那些回憶就像是美麗卻易碎的泡沫,越是留戀,破碎時帶來的傷痛就越深。他深知,自己必須要勇敢地斬斷與過去的羁絆,去迎接全新的生活。然而,情感的力量總是如此強大,盡管他極力抗拒,那些回憶卻依舊如影随形,讓他的心在糾結與掙紮中備受煎熬。
葉凡擡頭看了看在空中盤旋的烏鴉,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廣闊無垠的大海,然後便堅定不移地一直按着直線向前走去。他的眼神中帶着一絲警惕和謹慎,生怕自己因為對這裡的道路不熟悉而迷失在異國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