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興荷站在黑暗中,沖着進門的石筱雨問道:“你今天逃課幹嘛去了?”過于平靜的聲音聽出來喜怒,但石筱雨早就有心理準備,無非是一頓打,他習慣了。
石筱雨沒有接話,本來想自己的書包放下,但是他想起來自己中午突然離開,并沒有收拾自己的書包。他慢慢走進來,看着一動不動的女人。冷漠地說着:“沒幹嘛,出去玩了。”
本以來會迎接狂風暴雨的石筱雨,此刻卻感受到了袁興荷的冷靜。他撇眼一看,櫃子山挂着的正是自己的書包。看來袁興荷去了學校,估計也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抱歉!我的瑤瑤,真的抱歉!”黑暗中的女人聲音中帶着哽咽,石筱雨有些意想不到,他不知道現在這個女人是瘋還是正常,他有些辨别不太出來。
女人将手中的東西緩緩放在石筱雨的面前,柔聲說着:“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知道你在學校被欺負,都是我的錯!”
石筱雨:“媽......”
袁興荷:“這裡是乙醇,你拿着,可以讓人昏迷。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就拿這個......”
“媽!”石筱雨突然意識到她想要幹什麼,“我沒事兒,沒事兒!”
袁興荷看着眼前的人,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女兒,可是她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自己在丈夫離開後,對女兒的掌控是錯的。現在面對這個人,她有時候分不清他是瑤瑤,還是那個孤兒院中被闫石春推出來的人。那時她第一次在孤兒院看向他,眼神裡的倔強和當年的瑤瑤如出一轍。可他不是女兒,他隻是被闫石春抛棄的人。
她一眼看中了他,因為她想要将他眼神中的那股不服氣的勁兒徹底消磨,這樣她就覺得自己是對的,隻是别人錯了而已。
所以她希望眼前的人能夠屈服,向她求救,她想要将他的骨頭一點一點打斷,捏造成屬于自己的模樣。
石筱雨以前不懂,但是現在懂了。所以他做小伏低,盡可能得滿足對方的要求。但是他騙不過袁興荷,他眼睛裡的倔強也瞞不住她。
袁興荷:“好,等你需要再和我說。”
今天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是石筱雨始料未及的。本就打算迎接來自袁興荷的狂風暴雨,但是竟然還能窺探到來自一個母親的關心。
夜晚,石筱雨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但并不是因為對袁興荷的一反常态,而是最近自己的頭越來越疼了。經常沒來由的頭疼,讓他經常睡不着。不僅如此,那些久遠記憶似乎都在慢慢消失。他害怕,害怕不記得自己是誰。也害怕自己的仇恨會被在日複一日的消磨中消失殆盡。
是藥的原因,他知道,一定是那些藥的原因。如果不盡快離開她,自己遲早會死在這裡。石筱雨在被子裡暗暗握緊拳頭。
石筱雨看着正準備将藥端給自己的袁興荷,突然問道:“媽,你給我吃的藥都是什麼東西做的啊?”
袁興荷沒有回答,隻說:“給你喝的,總不是壞玩意兒。隻要喝了這些,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忘記的。”
“可是我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啊!”石筱雨看着眼前的藥碗,“媽,我隻是想要問一問,因為一直在喝藥,我感覺我最近有些頭疼,以前的事情都不太記得了。”
袁興荷的眼神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她臉上的笑意藏不住:“真的?那太好了!那就一直喝,你就可以忘記那個畜生,就可以忘記那個孩子,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石筱雨沒有接話,隻是默默點頭,将碗裡的藥喝盡。袁興荷看着他這樣乖,嘴裡一直在誇,這般母慈子孝,真叫人看不出來一點兒異樣。
這幾天很安靜,石筱雨還經常利用放學那段時間往高一陽的地方跑,一來二去,警察局的人都認識了他。兩個十幾歲的少年經常在一起寫作業,看着警察局中來來往往辦事或者犯事的人。
一天,石筱雨先将作業寫完,準備離開回家的時候。發現高一陽一個字沒動,用着發呆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作業本。
石筱雨:“你怎麼了?”
高一陽緩過神來:“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都在這裡待着嗎?”
這些理由石筱雨從來沒問過,他來到這裡,一方面是為了有個庇護所,一方面是有自己的目的。
高一陽:“我父母都去世了,叔叔看我一個人很孤單,所以把接到這裡來,但是他又很忙,基本上都管不着我。我想要也當警察,他不同意,說是太危險。可是他們一直幹的就是危險的事情,為什麼我不能幹?”
石筱雨猶豫了一會兒:“或許是,是擔心你吧?”
高一陽:“你有夢想嗎?”
石筱雨被問住,當然有夢想。小的時候,夢想就是希望爸爸媽媽快點回家;長大點,夢想是爸爸媽媽活過來;然後,夢想就是早點離開孤兒院;現在,夢想就是離開袁興荷。可是自己的夢想似乎一直在實現,但也一直在和他開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