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峸池以往即使是在最生氣的時候,也沒有用這麼奇怪的語氣和他說過話。
這種語氣,倒像是欲望得不到滿足,被打斷時會有的情緒。
他是不是……
對面的人聽到他不說話,更不耐煩了:“有話就快說。”
他不知是失望還是太過識趣,以最快的速度回道:“沒事,打擾你了。”便挂斷了電話。
藍溪看見言阮嘴唇煞白,眼神閃爍的模樣,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快意。
還沒等言阮回話,他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了身後空無一人的化妝室内。
在衣服扯動的過程中,言阮看到了藍溪脖頸上赫然出現的一道淤紅的吻痕……
藍溪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嘴角一彎。
言阮死死盯住那一處,用似乎不是自己的聲音,機械地問道:“昨天是你在他那兒嗎?”
藍溪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慢慢靠過來,湊近他耳邊,呼出一口氣,低低道:
“昨天你的那通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笑得志在必得,充滿挑釁。
随着藍溪的靠近,言阮聞到了他身上特調香水的味道,像他喝過的一種很受歡迎的藍莓酒,可這種酒他卻一直不喜歡……
他覺得藍溪此刻呼出的氣也特别惡心……
還沒等他反映過來,他的身體已經代替他做出了反映。
他看見自己的雙手用力推了藍溪一把,将他推倒在兩人斜後方的化妝台上……
藍溪猝不及防被這樣一推,右手正好覆在了桌上的一方還沒來得及安裝的修眉刀片上,鋒利的刀刃登時劃過他的側掌心,鮮紅的血沿着傷口就這樣滲了出來……
桌上開着蓋的,五顔六色的眼影,遮瑕,腮紅更是一股腦糊髒了他漂亮的演出服。
“你!”
藍溪終于不再淡定,他好看的眉此時已經因為疼痛皺成了一團,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目光死盯着他。
言阮知道自己惹禍了。
可下一秒,他卻做出了連自己都訝異的舉動。
嘴上說着:“我去幫你叫人……”
然後落荒而逃。
他轉身拉開化妝室的門,在門口随便抓住了一個手上拿着粉撲的化妝師助理,向她指了指屋内,說裡面有人需要你幫忙,就不負責任地回了演播廳。
等他重新坐回座位上,齊棣看他臉色不好,随口問道:“阿言,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言阮搖了搖頭,回道:“沒事。”然後又問他:“今天俞總來了嗎?”
一旁的葉之濛聽到兩人的對話,嗤笑了一聲:“我說言阮,俞總的行程平時你不是最了解嗎,今天是怎麼了?不會是真的是被剛才顧林唱的情歌勾走了魂吧?”
謝飛此時插嘴道:“之濛你能别這樣陰陽怪氣嗎,俞總今天來了啊,就坐在後面的,而且聽說原力的白總也來了……”
言阮聽到這話,心中警鈴大作。
果然,還沒等他将位子坐熱,鐵血戰士林秘書就一臉為難地來找他了,說俞總有事“讓”你過去一趟。
是禍躲不過,他認栽地再次起身,跟着林覓一起走了出去。
林覓最後看了屋内正在對峙的兩人一眼,悄悄關上門走了出去。
這是一間供藝人停留的休息室,設在後台的偏僻處,關上門後,自然更加與世隔絕了。
言阮沒說話,甚至都沒有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但即使是這樣,他仍然感覺到了一鼓來自男人的風雨欲來的……威壓。
俞峸池開門見山道:“藍溪手上的傷是你弄的?”
“他為跳舞準備的那套衣服,臨上場時卻突然換了,也是你的原因?”
俞峸池的眸色深沉,嗓音冷得也像泡在酒杯裡一直化不了的方冰。
言阮心中一沉,心想,他果然是為了小情人來興師問罪的。
他擡眸,看向了這雙越來越讓自己陌生的眼睛,聲音有些低迷:“昨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的對不對?”
聽到這樣的質問,俞峸池的眉心微擰。
但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無動于衷……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言阮,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言阮眼眸中的神采黯下來。
他當然沒有懷疑藍溪會騙他,隻是想再親眼聽見俞峸池承認。
可他高估自己了,男人的沉默像一聲喪鐘,讓他感受到一陣壓抑的鈍痛。
男人沒有将他眼神中的痛楚放進眼裡,而是繼續道:“言阮,我有沒有說過你争風吃醋的樣子很難看?”
“上次李媛的事我已經警告過你,你是不是真的嫌呆在我身邊的時間太長了?”
俞峸池每說一個字,言阮的心便沉下去一分。
他低下頭,百口莫辯。
人是他推的,他生氣兩人昨天在一起的事實不假,藍溪身上的傷也是真的……
俞峸池自然會以為他又是在“對付”靠近他身邊的人。
其實他想的也沒錯,他确實已經在想辦法怎麼對付藍溪了……隻是先一步被他抓住了把柄。
“是他自己将我帶進那間化妝室的,也是他先用言語激我,我不過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俞峸池壓抑着怒火反問道:“不小心推了一下?”
“言阮,藍溪今晚的表演取消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對吧?”
“一個明星的一舉一動,媒體都是很清楚的,藍溪已經去附近的醫院包紮傷口了,他的粉絲遲早會知道他今天是因為什麼原因,取消了表演。”
聽俞峸池這樣一說,言阮心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藍溪那道傷口說淺不淺,說深倒也不深,恐怕還沒到醫院,傷口就已經止住血了。
但他中途忽然取消表演,卻很有小題大做的嫌疑,到時候隻要找有心人添油加醋地還原一遍今天的情景,他絕對逃脫不了藍溪粉絲的聲讨。
“言阮,我覺得你以前挺聰明的,現在卻到處得罪人,一次次将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兒是嗎?”
見他舊事重提,言阮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兒,他道:“我知道李媛那次,是你讓她沒有再對我追究,這次,我不用你幫就是……”
可這句話才是真的将俞峸池真正激怒,他斥道:
“我看你根本沒把我說的話放進心裡。”
“到現在了,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言阮心裡一陣委屈,幾乎抓不住男人話中的重點。
隻忍不住說道:“我錯在哪裡?我錯在在你面前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越發激動,最後理智落敗:
“我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你明明一開始很喜歡我的……”
看到言阮再次顧左右而言他,俞峸池心裡一陣煩躁。
他已經警告過他很多次,不在兩人相處時談什麼感情,談什麼承諾,那些他從來不會給别人,可是言阮這次又忘了……
他不顧言阮已經開始泛紅的眼尾,狠心道:“現在的你隻讓我越來越讨厭。”
男人的聲音無情得像一根燃到一半,被掐滅的煙,讓言阮的心理防線頃刻間坍塌。
言阮忍不住一下子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了身前的人,聲音有些顫抖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說這種話,我害怕……”
可俞峸池此時一點耐心也無,竟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漠然道:“你什麼時候将我說過的話,聽進心裡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
“不管是藍溪、顧林,或者是《諸神之眼》,還是林晔。”
“如果你再讓我看見,顧林今晚唱歌時看你的那種眼神,言阮,你就徹底自由了。”
……
言阮一愣
原來他看見了……
而那聲“自由”,就像刀子在剜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