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有素人,也有在圈子裡摸爬滾打過幾年的青年演員,自然也是知道他的。
“你願意幫我個忙嗎?”Rio激動道。
“隻是陪着我們的Eugene走個過場,不用付出多少演技,雖然我直覺……”
“嗯……你先過來吧,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周圍的人眼中泛笑,皆好奇地看着言阮,不知不覺已經為他讓出了一個位置,供他走上前去。
言阮沒有遲疑,他在衆人的目光中很快走向了那個他從未近距離接觸過,也相當好奇的行業翹楚Rio。
過程他已經聽清楚了,自是沒有理由拒絕,再說……他看着眼前這個皮膚白得發光,高大英俊,五官立體,身材像模特一樣的,名叫Eugene的外國青年,眼神發直……
這也太帥了吧!
Eugene對他一笑,似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打量,邀請他一起來到評委席旁邊,商議示範片段的劇本。
Eugene的中文很流利,幾乎聽不出外國口音,與他交流毫不費力,十分鐘後,兩人重新回到了表演區。
Rio此時已經在主位上坐好,笑眯眯地看着兩人,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言阮坐到表演區的木凳上,導演打闆後,背對他的Eugene轉身向他走來,臨到近前,溫柔地在他膝前蹲下,擡起頭,凝望着他的眼睛道:
“奧蘭,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
言阮的目光從Eugene轉身向他走來,一直到蹲下時,都一直追随着他,他道:“我怎麼管得住自己的雙腳呢,它不聽我的使喚,穿過迷霧森林,越過西林沼澤,就這樣不知不覺帶着我來到虹橋之下來找你了。”
頓了頓又道:“西格是不想見我嗎?”
“奧蘭”的語氣如孩童一般,可眼神卻有些緊張,他雙腿緊閉着,雙手對稱着撐在膝上,有些躲閃“西格”的目光。
“西格”自嘲一笑,伸手拉過“奧蘭”的雙手,又摸了摸他的頭,認真道:
“主神正在召集各位長老去往英靈殿,虹橋下的結界就要展開了,我必須馬上回去,不要再像上次那樣等我一夜,知道了嗎?”
Eugene的指節修長,溫熱的觸感包裹着言阮的手,這讓他想起了一雙更加寬大厚重的手……
他面上不顯,繼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Eugene猝不及防變了臉色,原本抓着他的手也已經脫落。
“奧蘭?”他疑惑道。
言阮低着頭,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大約三四步後,他忽然被迫停了下來,因為Eugene高大的身軀已經從背後抱住了他。
言阮将頭埋得更低,忽然,Eugene的手上感到一陣涼意,他心上一陣内疚,接着不知所措地将“奧蘭”抱得更緊了。
那陣涼意來自“奧蘭”的眼淚……
奧蘭低低說道:“半夜我睡不着的時候,聽夜風沙沙地吹過神樹的枝葉,看到夜空的星星比兩百年前更加明亮,老奶奶白天講的故事在我腦中上演着,可這些似乎和現在的我都隔了一層。”
“你知道的,精靈的生命很漫長。”
“可那些都不及……”
話還沒說完,Eugene突然将言阮的身體掰轉過來,他用“西格”的眼神和他對視着。
“奧蘭”眼角泛紅,有些愣神地看着他,Eugene看着他眼中自己無比清晰的影子,隻有自己的影子……心間翻湧。
他用一種想要穿透他的視線,自制的眼神與他對視,可最終卻發現自己無法在這樣的目光中做到無動于衷,這是他迄今為止,做過最大的博弈。
Eugene與言阮臨空對視了十幾秒,期間兩人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周圍看熱鬧的人皆靜默無聲地看着他們的表演,連呼吸都放緩了。
接着,兩人的表情一松,Eugene放下了捏住言阮雙肩的手,對他行了一個紳士禮。
Rio高調地舉起雙手,“啪啪”連續鼓了幾次掌,他道:“我實在不忍出聲打斷,本想提醒來試鏡的演員注意觀察Eugene的眼神層次,可惜最後我的理智和情感都制止了我。”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的讨論聲,接着Rio将目光轉向了Eugene身旁的人。
“Well,謝謝你,my sweet,你與Eugene配合得實在太好了……”
等Rio宣布五分鐘後第二輪試鏡重新開始的時候,Eugene已經坐回了評委席,圍觀的人看見前者眼神犀利,壞笑着與後者耳語了一句話,而後者表示緘默,又做回了主位評審身旁的“雕塑”。
Rio剛才對他說的是:“……我說Eugene,剛才你被反主為客了吧。”
言阮拭去眼中的淚,向出現在人群後方的白商走去,好像剛才的演戲不過是個小插曲。
白商顯然也看到了言阮的表演,正含笑看着他向自己走來。言阮走到他面前,剛想假裝責怪一句“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卻看到白商身後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那人好像也一直在等着他來似的,隻是眼神充滿敵意,很是不善……
言阮的腳步頓了頓,心裡泛起一陣寒意,他記得他好像并不認識這号人物?
那是一個年輕帥氣,長相俊美的男人,戴着一頂白色棒球帽,帽檐帶來的陰影遮蓋着他有些陰鸷的眼神。
言阮瞥了一眼他手上價格不菲的腕表,胸口看似随意垂挂的配飾,心道,莫不是一個素人富二代?
“白商哥,這是……”言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商,眼神中帶着詢問。
白商卻一改常态,很是不以為意地笑道:“你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看見,阿言,我們走吧,我說了要送你回劇組的。”
白商轉身便欲向門口走去,隻是走前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言阮糊裡糊塗地跟着他走了幾步。
“白商!”身後的人叫住了他。
“他是誰?你幹嘛不理我……還當我不存在!”那人幾步跟來,一把拆開了白商拉着言阮的手。
白商應聲而停,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面前的青年道:“一唯,你沒看到我現在正在忙嗎,大庭廣衆之下不要和我拉拉扯扯的。”
可他身邊的青年卻并不肯罷休,恨恨道:“我怎麼沒看見你很忙的樣子,你所謂的‘忙’,就是送他去劇組嗎?他是你什麼人……”
白商回道:“你管不着……”
青年卻說:“那你順路也把我一起捎回去,我家離你家不遠。”
白商皺眉:“放手,聽見沒有……你簡直是異想天開……”
言阮像看戲似的看着這一幕,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白商,語中帶刺,對人黑臉,以往的白商從來都是“穩重紳士”的,今天是怎麼了?他看了看一臉受傷,非要纏着他的青年,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什麼……
“白商哥……”言阮頓了頓:“要不讓他和我們一起走吧,不是說順路嗎,這裡人多嘴雜,萬一被有心人拍到什麼不好的畫面……”
白商歎了口氣,聽言阮都已經這麼說了,又看了看周圍人來人往,不時向這邊注目的人群,便也不欲再與眼前的人拉扯,隻是在轉身時又拉上了言阮的手腕,便向門口走去。
等上了車,白商示意言阮坐到副駕駛去。
後者乖乖照做,鐘一唯則一臉煞氣地擠進了後排,然後死盯着車前頂上那方能露出白商雙眼的後視鏡,那眼神直看得言阮後背發寒。
白商這時開了口:“等下我找個路口,你自己打個車回去,我沒說要送你。”
鐘一唯氣憤道:“不是……白商,你什麼意思,剛才明明說好了的……”
白商冷靜回道:“就是這個意思……我們的事,早就已經翻篇了,希望你不要再糾纏我,再說……”
白商頓了頓,在後視鏡中與鐘一唯對視了一眼,方道: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讓他再看到我和别人糾纏不清的樣子。”
鐘一唯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白商在說什麼,言阮從後視鏡裡看到了鐘一唯表情變化的全過程,心道,怎麼這麼狗血……
鐘一唯咬着牙,一點也不準備放過白商的樣子:“你騙我,你又想騙我走是不是?你說的人是誰,我想知道……”
白商目不斜視,嘴角微勾,用一種很坦然的語氣對後面的人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話一出口,車上的兩人皆是一愣,繼而齊齊轉頭向他看了過去。
白商安撫似地對言阮一笑,然後踩了刹車,神情瞬間恢複了冷漠,對身後之人道:“下車吧,這裡人少。”
言阮:“……”
等鐘一唯下了車,白商駛離路口,言阮終于忍不住道:“白商哥,你這樣不好吧,沒人喜歡被别人當槍使的。”
白商搖了搖頭,恢複到了平時彬彬有禮的模樣,語氣帶了些歉意:
“這樣的回答更斬釘截鐵,能讓他早點死心。”
“抱歉,阿言,我隻是覺得和其他人相比,你實在具有很大的殺傷力。”
言阮眼神讪讪,不知該作何回答,白商這是恭維他?還是在真心實意地道歉……
他不得而知,半晌,才忽道:“白商哥這是高看我了,隻是我看得出剛才那人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不知你為什麼對他這麼無情。”
白商的冷漠,讓言阮從鐘一唯身上感同身受到一種痛覺,愛與不愛其實很清楚,但是白商似乎比俞峸池那種故作情深的“冷漠”更加坦蕩,俞峸池對他的“冷漠”,表現出一種敷衍與懈怠,以至于近來常常令他感到,他們未來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白商眼中沒有波動,隻淡淡回道:“在一起時間長了,過膩了,就是這麼簡單。”頓了頓又說:“阿言,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們一開始說好了好聚好散,隻是後來他反悔了。”
言阮卻擡起頭對他說:“過膩了嗎?可是他好像還很愛你……”
他想說的是,有愛便不會膩……很顯然,白商已經不愛鐘一唯了。
白商今天顯然心緒不佳,沒有再做過多解釋,将他送到劇組,還沒等跟顧林打招呼,便說要走了。
臨走前,他突然對言阮說道:“阿言,你和顧林的關系挺好的吧?”
言阮自然是點點頭。
可又聽白商說道:“朋友之間也是有界限的,有時候走得太近不是什麼好事。”
這話便有些語義不明了……
言阮心中一凜,不知道白商突然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白商卻笑了笑:“阿言,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希望我剛才的話沒有産生歧義。”
說着又摸了摸他的頭,恢複成了那個禮貌有涵養的模樣,道:“下周是顧林電影的首映禮,他也給了我一張票,那我們下次見了。”
言阮回過神來,沒有再過多展露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