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賀……
北方部落聯盟是當今大齊,或者說是從古至今,南境王朝最為可怕的心腹之患,是南朝最強大的敵人,最恐怖的對手,其威脅之甚,更在東海、西域、南疆三地之上!
劍宗衆人兀自凝眉思量北賀的陰謀詭計,許豪三人卻隻能伫立原地,不敢妄動。
這些來曆不明、身份未知的少女雖然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但觀其武功劍法,氣質風度,也知她們絕非泛泛之輩。尤其是,武功高的出奇。
許豪回頭悄然和高簡交換眼神,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苦澀來。金門山雖然和洗劍潭素來不對付,如今同舟共濟,也隻能暫棄前嫌,再圖謀後計。
直到雁妃晚的眼神轉回到他們這裡,許豪和高簡、朱玉琴三人舉步近前,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一禮到底。
“在下許豪!”
“高簡!”
“朱玉琴!”
“拜謝恩人救命之恩!恩高義重,無以言謝!敢請問恩人尊姓大名,往後早晚奉香請願,敬拜祈福,但有所命,隻消一封書到金門山,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高簡随道:“洗劍潭任憑驅策,義不容辭!”
雁妃晚不以為意,權當他們空許承諾,也未求回報,隻說道:“既然得救,速速下山去吧。”
許豪三人見她沒說來曆姓名,想着此事或關隐秘,也不便追問。隻是聽她讓三人下山,都不由身體微僵,左右環顧,顯出猶疑之色來。
雁妃晚是何等的冰雪聰明?察言觀色,極其通透,見他們猶疑不決,哪裡會不知他們心中所想?當即道:“從東面的銀鱗峽谷下山,那裡的山道應該安全。”
心思被人看破,三人俱感面頰發躁,高簡大着膽道:“不知各位姑娘,有何打算?”
雁妃晚回道:“尚有要事需要處理,還要在此地逗留。”
許豪本想出言允諾,立刻回城頒部馳援,轉念卻想,她們武功高強,實是我生平僅見,縱是十個威遠镖局也不及她們,馳援之說實在是大言不慚。不過那些死去兄弟的屍首必是要收的,故而回城之後也要率部重返,這種話卻不好與她們說去。
心中思量已定,三人再深執一禮,又向那小獵戶許諾:“若不是杏姑娘昨夜仗義搭救,隻怕許某也活不到這個時候,許某此去必有重謝,就此暫别,小恩人保重!”
高簡也行禮敬謝,小獵人慌忙回禮,三人就向着東面峽谷下山去了。
三人一走,雁妃晚走向那名女獵戶,來到女獵戶面前,雁妃晚的眼眸倏忽溫柔起來。她豔唇淺笑,宛如春風吹綻桃花,陽光溫暖冬日,嬌麗明媚,“這位姐姐,你沒有受傷吧?”
玲珑溫言軟語,似水溫柔,這樣溫和的态度和對待先前那三人清冷淡漠的姿态判若兩人,舒綠喬站在她的身後,竟也隐隐有些吃味。
鳴鳳知道,她的美貌是足以讓女人也為之恍然失神的程度,這無關乎情愛,僅僅隻是本能的對美的欣賞和愛憐。
所以對女獵人的恍惚,舒綠喬也并不覺得意外。
“沒、沒有……”小獵戶一時怔然,回過神來,忽然拱手一拜,随即單膝跪倒,“杏兒,多,多謝各位女俠救命之恩!”
“起來吧,”雁妃晚柔聲道,溫和的将人扶起,眼眸掠過四野,說道:“此處兇險,不是久留之地,而今居茫山中危機四伏,不僅有衆多江湖豪強進山,還有黑衣殺手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其中還有窮兇極惡的朝廷重犯在潛藏流竄!你這樣孤身一人甚是危險,不如就讓我們先送你回仙狐嶺吧?”
那位杏姑娘身軀微不可察的發直,而後拱手恭敬的道:“各位女俠的大恩大德,有如山高海深。杏山野獵戶,實在是無以為報,若各位不嫌棄我的草屋簡陋,就請到山居茅舍喝杯茶水吧?其實我也知道,這樣甚是委屈各位的大駕。”
雁妃晚卻道無妨,回首向衆人示意。隻見那小獵人兩指放到嘴邊一聲呼哨,天空蓦地俯沖下來一隻雀鷹,落在她的墊肩上,兀自梳理翎羽。
“我們走吧。”
杏姑娘帶路,劍宗等人緊随其後,舒綠喬見她眼眸溫柔,居然還和那個女獵人相談甚歡,心裡登時如同醋海翻攪,一時酸得自己那是牙間顫顫,胸脯又苦又悶。
她悄悄将風劍心拉到身邊,避過小龍王的耳目,悶悶不快的低聲說道:“你三師姐是怎麼回事?對那個小獵戶這樣殷勤體貼?還要送人回家,難不成她原是喜歡這樣的嗎?”
說着,還擡起手掌在自己頭頂三寸比較,滿臉不可思議的吃味,連臉頰都要鼓破般。
風劍心見她模樣,忽而想起,昨夜三師姐與二人說起這小獵戶的蹊跷之處,那時舒綠喬還不在場。
“舒姐姐别多想,三師姐她素來極有主意的,這樣做必有她的緣由。”心中卻道,三師姐之所以要去女獵人的住處恐怕是因利乘便,順勢而為。
“不要多想啦,三師姐她既然答應和你相處,就不會朝三暮四,去同别人暧昧不清。”
當然,也不否認三師姐心裡或許還惦記着昨夜被偷親的事,現在正挾私報複,故意與人暧昧來刺激她。畢竟雁妃晚雖然是七竅玲珑,智慧超絕,但對那個人的某些事卻是記仇得緊,難得會露出些稍微有點可愛的任性和壞心。
舒綠喬卻不知她所想,一聽她言,登時眉眼舒展,心中歡喜不盡,“我當然相信她的人品的,你三師姐的眼光多高啊?若不是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打住!”風劍心連忙擡手止住,“三師姐好像還沒有答應你吧?”
舒綠喬脫口急道:“誰說的?昨晚她明明……”
“嗯?”
風劍心秀眉微挑,戲谑着看她,舒綠喬話到嘴邊當即止住,恍惚想起,昨夜确是她用不光明的小手段騙她應允,親完她之後還逃之夭夭,的确沒有聽見她說什麼喜歡……
這麼一想,心中倏沉,嘴裡卻還強項道:“哼,我不管,反正她說過會喜歡我的,她休想出爾反爾!”
“嗯哼,還真沒看出來,三師姐是這麼大膽,熱情的人呢……”
風劍心原還要取笑她兩句,卻見前方小獵人回過頭來,天衣和鳴鳳當即收斂玩鬧的姿态。
小獵戶道:“還未請教各位姑娘要如何稱呼?”
她沒問衆人的姓名來曆,隻是要個辨認的稱呼,這也在情理之中。
洛清依先道:“敝姓洛,姐妹裡行一,”眼神看向雁妃晚,道:“這位想來你是知道的,她是我三師妹,”最後再引向風劍心,“這是小師妹,行七。”
女獵戶拱手,一一打起招呼來,“洛姑娘,三姑娘,七姑娘好。”
蕭千花舉手叫道:“還有我,叫我小龍王就好,我是這位七……是師父的徒弟。”
獵人沒因為她年紀輕輕,就心生輕視,仍然恭敬道:“原來是小恩人,你小小年紀,真是有好本事。”
蕭千花擺擺手,謙道:“哪裡算是什麼小恩人?救你的人是師父師伯還有舒姐姐,我本事還沒學好哩。”
小獵人笑道:“小恩人過謙啦。”
言笑晏晏的目光落在舒綠喬身上,鳴鳳此時心裡正自郁悶,見她望來,“姑……”姑奶奶的“奶”還沒出口,就看見她身邊的雁妃晚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終是改口說道,“姑娘姓舒。”
小獵戶拱手見禮,“舒姑娘好。”
舒綠喬撇撇嘴,和雁妃晚交換一個欲言又止的眼神,郁郁悻悻的落在後面。
玲珑心思通透,見她異樣,遂和洛清依換了位置,讓她來應付小獵人,自己則不動聲色的接近舒綠喬。
風劍心怕她們二人糾纏起來,被小龍王看出點什麼,故而有意無意的遮擋住小徒弟的視線。
倒不是怕她看出二人那點不可為外人道的私情而感到震驚或是厭惡,風劍心知道蕭千花支持她花钰和芊娘的事,想來也不會對女子相戀之事有所非議。但是考慮到她現在年紀尚輕,還不懂什麼是男歡女愛,若是讓她知道現在她身邊的四位姐姐都是兩兩湊對的,怕會影響她日後的情感觀念。
雁妃晚素來聰慧,知心會意,舒綠喬在她面前也一貫是很好哄的。這不,也不她用的是什麼法子,不過就三言兩語的功夫,舒綠喬就已是粉頰绯紅,眼神暧昧起來,像極被順毛的小貓,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後,終是沒再繼續鬧下去。
風劍心注意到她們小心翼翼牽着的手,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不由會心一笑。
杏姑娘的草屋位居仙狐嶺的半山腰處,必然經過山腳的村落。路過陳記雜鋪時,見杏姑娘頭也沒回,過而不入,洛清依不禁疑惑,“杏姑娘不進去嗎?”
小獵戶的腳稍稍停頓,随即說道:“就不了吧?九叔早晨進城置貨,少說也要二三個時辰,現在怕是還沒回來呢。”
誰知她話音剛落,那邊大門打開,走出來個模樣精明的小老兒。一見到她,“哎呦”叫出聲來,忙道:“小杏兒,你來啦?正好,你稍待你九叔一會兒。”
不是她的九叔是誰?
杏姑娘眼角微微抽動,陳酒轉進堂屋,不多時再走出門來,手裡提着一個青布包袱,滿滿當當,鼓鼓囊囊,裡面份量不少。
陳酒往前一遞,“喏,這是阿杏你要的傷藥,裡面還有些補氣養血的當歸、熟地、黃芪還有大棗,你收好喽。”
小獵人不動聲色觑幾人兩眼,連忙将包袱接過來,“那就謝過九叔啦,等改日,我再把這藥錢跟您一塊結算了吧。”
九叔直道無妨,走前看見她腰間網兜裡的數棵草藥,道:“嗐,你這孩子,難道信不過你九叔?我說今日大早就進城給你采辦咯,就絕不會耽誤你的事,怎麼還要自己進山采藥?”
杏姑娘悻悻道:“今日打獵瞧見,就順手采的,也不費什麼功夫。”
陳酒慈眉善目,聽她如此說道,也隻能無奈一笑,這時目光轉移到衆姑娘們身上,疑惑道:“各位這是?”
洛清依含笑回道:“我們是杏姑娘新識的朋友,正要到她住的地方去拜訪。”
陳酒心中微怔,而後不由歡喜起來,熱情的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些姑娘雖然不清楚來曆,然而觀其輕裳華衣,氣質儀态,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小杏兒若能結交到這樣的朋友,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如此,老九叔就不妨礙各位啦,告辭。”
說罷,讓過身體,目視衆人離去,卻不知雁妃晚那雙望向他和小獵人的眼睛裡,隐含着深意和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