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裴映雪起床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房間内銅獸香爐裡燃着安神的香,淺淡的香氣安撫着人的心緒。
裴映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起身,随手将往下滑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往外走去。
牧時瀾就在外間坐着。
裴映雪坐過來,往他身邊一坐,跟沒骨頭似的趴在牧時瀾身上:“誰的消息?”
牧時瀾偏頭:“左令燕那邊傳過來的消息。”
他擡了一下胳膊,換了下姿勢,讓裴映雪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懷裡:“他現在在杭州那邊,查點東西。”
裴映雪想了一下。
他也在蒼翎衛的衛所那邊待了那麼一段時間,和蒼翎衛的一些人關系也不錯,對于蒼嶺衛裡的人也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左令燕這個人他有印象。
是他在仵作房跟闫慧聊天的時候提到過這個人。
蒼翎衛的副使,出身于寒門,這樣說也不對,左令燕家原本也曾是書香門第,隻是在他曾祖父那一輩出了敗家子,染上了賭,輸光了所有家産。雖然左家現在已經沒落,但是家中仍是有着一定的底蘊。
家裡有着底蘊,左令燕的學識也不錯,如果走科舉一道,前途還是挺好的。可惜,他似乎運氣不好,因為出手幫了一個被調戲的女子,得罪了一個權貴子弟,不僅被誣陷入獄,而且還是那個他幫助了的女子親自做了僞證把他送進牢裡的。
左令燕在看見作證的女子時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在女子回避躲閃的目光裡,權貴子弟得意洋洋的笑容裡,還有在那“明鏡高懸”牌匾下的官老爺道貌岸然的面孔中,左令燕好像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什麼。
“左副使也是倒黴。”闫慧手裡打磨着自己的工作工具,這樣說了一句。
裴映雪聽了之後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左令燕也是牧時瀾的心腹,蒼翎衛中很多零碎文書雜事都是左令燕負責的。
隻是裴映雪跟着牧時瀾進入蒼翎衛的時候,左令燕正在出外差,他也隻聽過這位副使的名字,還沒有見過真人。
“哦。”裴映雪打了個哈欠,目光掃過一眼。
他在紙上看見了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
“安王?”
牧時瀾并沒有要對裴映雪遮掩的意思,其中背後的深意裴映雪不想去深究,接受了他的這一行為。
至于安王,裴映雪還記得自己那個便宜爹就是安王的人,也是因為安王私下不安分,意圖謀反,裴家也被涉及了,連帶着裴映雪也下了獄,面臨着要被流放的情況。裴映雪也因此抱了牧時瀾的大腿,爬了人的床。
他沒記錯的話,安王似乎不甘自己的結局而奔潰,在自己的府裡自焚了。
裴映雪擡頭:“你們懷疑他沒死?”
自焚,他相信皇帝的人肯定有檢查過屍體,來确認葉長洲的身份。可是這種死法背後可以做的小動作可不少,光裴映雪自己知道的方法就有不少,江湖上玩假死脫身的也不少。
“嗯。”牧時瀾道,“陛下覺得葉長洲沒那麼容易放棄。”
葉長洲曾經是離那個位置最近的皇子,可是最後登上皇位的卻是早已被視為棄子的葉長雲,他心底怎麼可能甘心,即使當今天子都已經登基了五年,葉長洲都還在私底下搞動作。
這樣的人,有多大的可能會因為奔潰而選擇自焚?
裴映雪覺得皇帝的懷疑很正常,換作是他也會這樣想。
牧時瀾将信件折好,重新塞回信封中。
“今天我要出門一趟。”有些事需要他去辦。
“嗯,去呗。”裴映雪說着。
牧時瀾低笑一聲:“跟你報備一下。”
裴映雪撇嘴:“我又不是什麼控制狂。”
“我想讓你知道。”
牧時瀾笑了幾聲,微微震動的胸腔讓懷裡的人有些不自在。
裴映雪摸了摸耳朵,心顫了一下。
他在牧時瀾懷裡翻了個身:“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給我說。”
裴映雪想了一下,牧時瀾對他挺好的,也幫了他不少,他還是願意給他幫忙的。
“嗯,好。”牧時瀾低頭,親了下人。
*
牧時瀾領着姚小遠出去了。
姚小遠懷裡抱着蜜煎櫻桃跟在牧時瀾身後,從一家書齋裡出來。
剛剛那家書齋是蒼翎衛的一個暗哨口,主要負責的就是情報的收集與傳遞。
姚小遠嘴裡含着蜜餞,說話不太清楚:“老大,安王的消息還是沒有哎,會不會安王府裡死掉的那個就是安王啊?”
“不會。”牧時瀾說着,他的神色冷然。
姚小遠看向他。
牧時瀾:“闫慧從那具屍體上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回去你可以問問她。”
姚小遠“哦”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尋根問底,又往嘴裡塞了枚蜜餞。
突然,姚小遠注意到牧時瀾看着一個方向不動了,他也好奇地跟着看過去。
離他們這兒不遠的借口有個算命打扮的男人,手裡舉着幡子,三四十歲的年紀,皮膚有些皺巴巴的,嘴唇上有一份帶點喜感的八字胡。
很典型的江湖騙子打扮。
“老大,怎麼了?”姚小遠瞧了又瞧,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就是街頭巷尾常見的算命先生嗎?
他沒看出來這個人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牧時瀾斂目,目光掃過。
不遠處正跟一個大爺說話的算命先生突然打了個激靈,後背猛地一涼。
“……去去去,老頭子我可不信你這些。”老大爺嫌棄地揮着手,“你們這些家夥,嘴裡就沒點兒實誠話,老頭子我還忙着呢。”
“哎哎,老爺子………”男人伸出手,可惜還是沒有拉住自己唯一的一個客人。
他歎了口氣。
轉身他看見了正看着他的牧時瀾和姚小遠。
男人立馬變臉,拿着幡子笑容滿面地快步過去:“這位公子要相個面嗎?不準的話,不收錢。”
姚小遠向來不喜歡這些愛胡說八道的算命相士。
他小時候就是被一個算命先生說是孤煞之星,無福之命,還會刑克親人,被信這個的家裡人抛棄了,在外流浪的,要不是遇到了老大,他早就凍死餓死在街頭了。
所以在聽到這人的話時,眉就皺起來了。
他剛要張嘴,就聽見身邊的牧時瀾開了口:“好啊。”
原本以為會被拒絕的人猛地遭遇驚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