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時節難得的好天氣。
臨近年關,坊市間熱鬧,賣年貨的小攤小販也多了起來,各個鋪子前面也應季地挂上了紅燈籠。
“好熱鬧啊。”裴映雪側開身子,避開了一個拿着糖葫蘆跑過的小童。
“要過年了嘛。”闫慧手裡提着幾包點心,說着。
“這個還挺好吃的,你要吃嗎?”闫慧指了下那邊賣糖蜜糕的攤子。
“嗯?”裴映雪轉頭,“吃。”
“那我去買。”闫慧往那邊走過去。
裴映雪跟在她旁邊:“闫娘子怎麼今天突然想起來邀我一起出來了?”
今天闫慧拉他出來,他還是有些意外的。
“反正你在衛所裡也沒事吧。”闫慧從老闆手裡接過包好的糖蜜糕,遞給裴映雪。
裴映雪借着牧時瀾可以進入蒼翎衛,但是也隻是窩在牧時瀾那個屋子裡找些雜事打發時間,也幹不了别的。
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出來逛逛。
裴映雪從油紙裡揀了塊糕吃:“也是。”
糖蜜糕裡摻了山蜂蜜,裡面還夾着核桃,挺合裴映雪的口味的。
他扭頭,看見過了一邊賣零碎小物的攤子:“闫娘子,我們去看看那邊。”
“嗯?”闫慧回頭,也看見了那個攤子,“可以哦。”
一個不大的小攤子,賣的也是些小物件,但是涵蓋面多,什麼小東西都有。
裴映雪用帕子擦幹淨了手指上沾上的一點蜜糖,從攤子上拿起一枚銀簪對着闫慧比劃兩下:“你看這個适合你嗎?”
銀簪素淨,用了丁香花的花型,小朵小朵的花緊簇在一起,素淨雅緻又帶着點俏皮的感覺。
闫慧平日裡不怎麼戴首飾,至少裴映雪沒怎麼看見,唯一可以看見的飾品大概就是耳朵上的那對碧玉耳铛。
但闫慧本人底子其實相當不錯,裴映雪很确定對方如果打扮一下肯定很漂亮。
“也不會妨礙你平時工作。”仵作的工作,要是戴太複雜的首飾還是不太方便的。
“沒必要買吧。”闫慧看了眼,“我平時又不戴這些。”
“但是你也不讨厭吧。”裴映雪又拿起幾支看着,“過年了添件新首飾也好啊。”
“你請我吃點心,我送你支簪子做禮物吧。”裴映雪手裡拿着一支步搖,搖了搖,開着玩笑,“我拿指揮使的錢買禮物送你呀。”
“我們也算是朋友吧。”裴映雪說道。
“算啊。”闫慧失笑。
裴映雪這人有時候挺有趣的。
“那就行了。”裴映雪說,“看看這支。”
挑挑選選,裴映雪還是覺得第一支更合适,那支丁香花的更好。
“老闆,這支簪子多少錢?”
攤子老闆臉上挂着笑,要多和氣有多和氣:“客人好眼光啊,這簪子絕對是我這攤子上最好的貨了,二兩銀子。”
闫慧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這也太貴了些吧。”
“哎,姑娘這樣說可不對。”老闆努力給人介紹着,“你看看我這簪子,絕對實心的,還有着花樣子,值這個價的。”
看得出來老闆很想做這一單,話不帶停地說着自家貨的優勢。
“這樣的爛東西,老闆也好意思拿出來。”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闫慧轉頭,看見一個男人領着個小厮邁步走過來。
男人衣着華麗,卻舉止輕浮,眼睛賊溜溜地往他們這邊看。
他走近了,故作優雅地拱了拱手:“這樣的爛貨怎麼配的上娘子,娘子若是喜歡,不如我請兩位娘子去珍寶閣看一看,那裡的東西才配得上兩位娘子。”
男人努力做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可那不安分的眼睛将人完全出賣了人的心思,油頭粉面的模樣隻會惹人厭惡。
闫慧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冷眼看過去:“我和公子素不相識,公子這話孟浪了。”
“哎。”男人伸手攔住闫慧的一邊,走近幾步,搖着扇子試圖做出一派潇灑姿态,“娘子這話說的不對了,我們多相處相處,不就熟悉了嘛。”
闫慧擰着眉,不想理會他。
“裴公子,我們……”闫慧的話在看見裴映雪的臉色時停止了。
那張漂亮的芙蓉面此刻已經黑了,不悅完全顯露在了臉上。
裴映雪擡眼,桃花眼掃過,皮笑肉不笑:“他剛才說的娘子也包括我嗎?”
腦袋長的那兩窟窿是放在那兒當擺設的嗎?
“呃……”闫慧回憶了下男人剛剛的話,“……大概是包括的。”
今天的天氣雖然好,但是裴映雪還是在外面罩了件狐皮鬥篷,頭發用發帶松松束了,白絨絨的領子圍了一圈,襯着那張漂亮的臉蛋兒,着實吸引人。
“闫慧。”
“啊?”闫慧看向人。
連禮貌詞都不用了嗎?
裴映雪看過來,笑靥如花:“我記着你剖屍的手藝很厲害,對吧?”
“啊,嗯。”驗屍手藝方面她還是很有自信的。
“剖過活人嗎?”裴映雪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了。
雖然裴映雪臉上是笑着,可闫慧硬生生從其中看出了寒意:“沒有。”
她是仵作,不是屠戶。
“那我們今天試一試吧。”
闫慧:“………”那可能不大行,她不剖活人。
男人自然不是瞎子,裴映雪開了口也就認出了人性别。
男人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嫌棄與厭惡,但下一刻目光落到裴映雪臉上身體又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其實……如果是這張臉的話,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關上燈也差不多。
“要是公子不嫌棄,咱們也可以一起。”
裴映雪一口氣梗在心口。
男人眼裡的垂涎與淫邪看得裴映雪直犯惡心。
其實講難聽點,裴映雪實際上也是“爬”了牧時瀾的床,攀附了牧時瀾的勢。
但那也是牧時瀾。
眼前這玩意兒算什麼,連跟牧時瀾擺在同一張桌面上的資格都沒有。
起碼牧時瀾長得合他胃口,又能給他帶來足夠利益。
裴映雪眼神沉了下去。
男人自然看出了兩個人的厭惡,不以為然,伸手就要去拉人:“相逢即緣,在下好意相邀,兩位也給個面子。”
男人的手拉向的是闫慧,還沒碰到人時,先被另一隻手捏住了手腕。
男人看過去,看見一張高鼻深目的臉。
來人明顯的外族面貌,瞳色較淺,鼻梁高挺,發辮上裝飾着金玉珠飾,五官生得十分豔麗,卻又不顯女氣。
他捏着那登徒子的手腕,笑道:“看起來這兩位并不想應你的約啊,你再糾纏就不禮貌了吧。”
“你是什麼人?”登徒子大抵家裡是有些勢力的,怒視着半途出來的異族男人,“少多管閑事………啊啊啊,疼疼疼!”
異族男人手上用了勁兒,疼的那人變了臉。
“原來這就是大恒人的禮節啊,倒是讓我長了見識。”烏日塔豔麗的面龐上揚起一抹笑,隐隐有幾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