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對牧時瀾撒謊,他确實還是困的。
裴映雪又慢吞吞地爬回被窩裡,裹着軟乎乎的被子閉上了眼睛。
算了,管他的呢。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有什麼問題以後再說吧。
裴映雪睡的很香,而在另一邊的人卻不如他這般安穩。
今日天下着雪,當被拖出監獄,拷上枷鎖的時候,裴家人壓抑在心底的恐懼、不安、慌張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
“不要!”面容姣好的少女擡手就想要給她套上枷鎖的獄卒打開。
可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嬌嬌小姐又怎麼推得動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了。
裴苓晚自幼是被家中嬌寵着長大的,什麼時候遭受過這樣的苦。她原以為被關進大牢已經是頂天的折磨了,可是沒想到還有更慘的。
“爹!爹!救救我!我不要!”她向一旁的中年男人求救。
希望父親像往日一樣替她做主。
裴年還沒有開口,一旁的裴谒先開了口:“好侄女,省省吧,現在還鬧什麼鬧,現在省點力氣,路上好過一點吧。”
還以為是以前呢。
“不要,不要,娘,我不要。”裴苓晚大叫着,毫無半點以前的儀态,“憑什麼裴映雪可以出去,我不可以!”
她比那個賤人差在哪兒了!
不過一個伎子的兒子,憑什麼他能逃脫,被人撈出去!不用遭這個罪!
陳氏一下子捂住了裴苓晚的嘴,小心地往周圍看看:“晚兒不要說了!”
陳氏的臉色難看,心裡也是怒火朝天,卻又不敢發洩出來。
她也厭惡裴映雪這個丈夫在外面跟伎子生出來的兒子,把人找回來的這半個月也沒少給人使絆子。
原本将人接回來是想着人生了張好看的臉,打算拿來讨好那個喜歡折磨美人的王公公,誰知道人還沒送出去,安王這邊的事情就出事了。
現在即使心裡把裴映雪恨得要死,明面兒上也不敢多說些什麼。
因為裴映雪攀上的是蒼翎衛的指揮使,那個瘋子部門的首領,天子信任的鷹犬。
果然是青樓妓子的種,風騷勁兒跟他娘一個樣,生了張狐媚子的臉。
她心疼地摟着自己的女兒。
若是安王的事成功了,想來就是另一番光景。
“誰讓人家生了張勾人的臉啊。”裴谒嘲諷開口,言語間也有着對裴映雪的不滿。
好說也是有着血緣的一家人,大房家的那個也未免太無情了,不說救他們出去,好歹花些銀子打點一下啊。
流放路那麼難,沒有銀子打點該怎麼過。
果然,外面養的就是養不熟。
裴谒目光陰沉,眼裡流露出幾分惡毒。
而在一旁的角落裡,一個中年婦人看着那些罵着人的家夥,掀起嘴角嘲諷一笑。
“大房和二房還真有臉說,雪哥兒回來是怎麼對待人家的,還盼着人救他們,可真不要臉。”
“你小聲點兒。”三房的裴彥說了一句。
“你還不許我說,要不是大房二房貪心,我們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嗎?”林氏也委屈。
她能不委屈嗎?
這事兒跟他們三房有什麼關系,她夫君不過是裴家庶子,在裴家跟個透明人似的,就在書院裡老老實實地當個夫子。
她嫁給裴彥也不求榮華富貴,就求個平平安安,兒女順遂。
大房二房貪心,去摻和那種要命的事情,最後他們三房也連帶着遭罪。
她是真真恨不得掐死這些人啊。
裴彥沉默,将妻子攬入懷中,心裡也是愧疚:“芸娘,對不起。”
“你應該同意與我和離的。”若是和離了,芸娘也不比跟他受罪了。
林氏聞言瞪了一眼丈夫:“胡說些什麼,讓我看着你們父子倆去受罪,我就過得安穩了嗎?”
裴彥雖沒有什麼大成就,可成親這麼些年來對她确實是好的,他們家簡簡單單的,不像大房二房一堆亂子。
“就是可憐了黛姐兒,日後沒了依靠,也不知道婆家會不會好好待她。”
她的女兒已經出嫁了,這次的事牽連不上她,可是沒了娘家依靠,以後的生活可就全靠婆家良心了,讓她怎麼不擔憂呢。
“安兄他們家不是那樣的人。”裴彥安慰着妻子,其實自己心裡也有着擔憂。
女兒的夫家是他精心挑選過的,人是好的,可是人心難測,誰也說不好以後的事。
“還有瑞哥兒……”女兒好歹不用跟他們一起流放,可兒子才十三歲,要跟着他們一起上路的啊。
“娘。”年紀不大的少年走到母親面前,小聲地喊了一聲人。
“瑞哥兒,怎麼了?”林氏抹抹眼睛,連忙站直了。
裴棋瑞朝另一邊看了一眼,那邊的人沒有注意到他們。
他往前走了幾步,靠近母親,小心地掏出來一個荷包塞到母親手裡。
裴棋瑞壓低了聲音:“娘,這是剛剛一個獄卒偷偷塞給我的。”
他朝裴年那邊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抿緊了唇說:“他說是雪哥給的。”
林氏和裴彥愣了愣。
憑着良心說,他們三房跟裴映雪沒多少交集,三房在裴家沒什麼話語權,也幫不了人什麼。
最多也就是私下裡對人态度好一些,幫了一些小事情,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麼。
林氏捏着荷包,感覺得出裡面是銀票和銀子。
沒想到裴映雪最後會為他們這一房打點。
林氏歎了口氣,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看着面前的兒子,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