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來的及時,後腳剛跨出大門,醫館不堪重負地塌了,濺起一地塵土。
阿苗嗷一嗓子,身體緊繃,頓時下身一熱。
她已經進入産程,耽誤不得,燕回四處尋找幹淨點的地方作産房。
目光轉了一圈,發現周圍原先幾座危房已經盡數倒塌,灰塵彌漫,叫苦連天聲一片。
領頭布粥的和尚站出來:“去普救寺吧,離的最近。”
小和尚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法悟師兄!這是最佛祖大不敬!如此會破了清規戒律,佛祖會降下懲罰的!”
法悟撥動念珠:“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人世間最大的惡莫過于見死不救,就算是再嚴格的清規戒律,在生命面前和災難面前,都不值一提——還請施主随我來。”
小沙彌們沒了主意,一溜煙奔回寺,希望主持能攔一攔他這個不敬佛祖的狂妄弟子。
那幾個剛喘口氣的孕婦又掙紮着站起身來,挺着肚子道:“我們也去,興許能幫上些忙。”
燕回糾結片刻,還是抱緊阿苗跟上。
人命要緊。
普救寺就在城西與中心區打斷交界處,往日來往香客不斷,時至今日也有不少太太小姐前來祈福,見了風塵仆仆的衆人一驚,惶恐地以為來了土匪。
臨近寺門,瞧見占了一排的佛門弟子,法悟沉下臉,念珠撥的飛快,腳下步子卻是沒停。
“法悟,休要再向前。”為首一位年長的老僧道。
法悟一禮:“諸位師叔師伯,出家人慈悲為懷,豈能見死不救。如今若是固守死理,而罔顧性命,與屠夫何異?”
“放肆!”老僧念出一段梵語,一木制缽盂懸在法悟上方,金光籠罩。
“我等皈依佛門之日起誓終身侍奉佛祖,戒貪嗔癡,不近女色,不染血腥,你這般無視戒律,不敬佛祖,可知罪!”
法悟在金光下站的筆直,堅定不移:“法悟一心向善,隻為救人,何罪之有!”
“不敬佛祖,心存妄念者,當清掃出寺,以正人心。”老僧默念梵語,缽盂頃刻膨脹到一人寬,徑直壓下,要把法悟蓋住。
他施法回擊,奈何實力懸殊,撲通一聲單膝跪地,缽盂抓着空子加大壓力。
“都住手。”
突然,缽盂被收回,落在一位頭發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師父手上。
勝券在握的僧人們一看到他氣勢便弱了一多半,低頭恭敬一禮:“見過住持。”
“師父。”這一聲沒什麼底氣,法悟心中忐忑,不知師父是否還會偏向自己。
為首那位不滿道:“師兄這次可不能再偏袒法悟,他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往日我們全當是您愛徒心切,縱容他胡鬧,您看看都把他慣成什麼樣子。”
住持捋捋花白的胡子,笑道:“胡鬧?少年人心性跳脫,頑皮了些,我是跳不動了,你們要是也想上樹下河也不是不行。”
老僧一時語塞。
法悟整日上蹿下跳沒個正形,一會沒見就在樹上送小鳥回家,放生條魚倒自己遊到河對面。可奈不住天賦卓絕,早課晚修打盹走神也不妨礙修行甩同齡人一大截,讓全寺小沙彌們望塵莫及。
老一輩的都對他純靠天賦吃飯嗤之以鼻,對他每日作為滿腹牢騷,全是意見,反饋到住持那總是一笑而過。
老僧們交換一個眼神,一緻請願道:“請師兄處置法悟大不敬之罪。”
“何為大不敬?佛在心中,不在廟中,把這遮風擋雨的屋子看的如此神聖做甚?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法悟此行乃大慈大悲之舉,佛祖怎會怪罪?”
“這……”老僧一愣,仍是執拗,“女色與血腥不可污染佛門清淨之地,住持既不服衆,這住持之位能者居之,是該易主。”
住持輕笑出聲:“你還是這般急躁,也不肯再多等幾年。我年事已高,圓寂後住持之位又不敢傳個那個瘋毛小子,不還是你的。”
老僧一陣衣袖:“佛門聖地一經污染,佛祖便不會再庇佑,這住持之位我不要也罷。”
住持歎口氣,眼睛一閉,長眉便擋住眼部:“掌印在我手上,我便是一寺之掌事,說的話還是有些份量的。傷患今日定會踏入寺門,諸位同門去留随意,不送。”
老僧怒指,登上台階:“該走的是你,一再包庇法悟,你已被業障蒙蔽本心,不配再做住持!”
未碰到住持衣袖,被一道金光一震,跌下高台。
住持側開一條路:“讓諸位施主久等了,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