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臻落水後,大病了一場,以後一到天冷就容易犯病。
後來又遭遇刺殺,便是甯知遠為了救他擋在他身前那一次,那次謝予臻頭撞到林中樹樁,傷得很重,當時雖然治好了,但難說有沒有後遺症。
這次吐血昏迷,包括葉大夫在内,很多人都說是過去的舊疾複發了。
老侯爺去世後,謝予臻繼承爵位,成為鎮安侯府新一代侯爺。
一夜之間,謝予臻失去父母雙親,從水裡被救起後,謝予臻性情大變,變得殘暴狂妄,脾氣暴烈,動辄殺人。
他對外宣稱老侯爺與妻子突發心疾去世,将二人葬在侯府後山。他沒有把爹娘合葬,因為他内心深處認為父親就不應該和母親在一起,母親生前心心念念想離開,死後不如成全母親,讓恨了一輩子的兩個人各自安好吧。
謝予臻聲明侯府隻有一個兒子,那就是自己。
他不再叫甯知遠“哥哥”,命令府中下人不得說出真相。
除了幾個府中老人偶爾叫甯知遠“大郎”,其餘時候,人們都稱呼甯知遠為甯總管。
仆人一茬茬換,漸漸的,沒幾個人知道内情,大家以為謝予臻和甯知遠隻是普通的主仆關系。
江玉容進門早,甯知遠和謝予臻的過去她全知道。
江玉容知道謝予臻對甯知遠有多恨。
表面上看,謝予臻對甯知遠很好,可實際上謝予臻一直給甯知遠布置最難完成的任務,明知道甯知遠生性善良厭惡殺人,偏偏就叫他殺人。
甯知遠是謝予臻手裡最快的一把刀,謝予臻使用得很徹底。
甯知遠在謝予臻的逼迫下快要崩潰,一次次想離開侯府,這時候謝予臻就會做出一副舍不得哥哥的樣子來,用情義綁住甯知遠,甯知遠心軟留下後,謝予臻繼續給他布置更難的任務,如此往複循環。
謝予臻離不開甯知遠,又忍不住折磨甯知遠。
看見甯知遠陷入痛苦中,他便能感到一絲絲報複的快感。
江玉容再沒看見過比他們倆還奇葩的關系。
“你以為侯爺真的愛你嗎?他是為了報複他哥哥罷了。”
燭光映在牆上,形成搖曳的影子,像地獄裡的詭魅,拼命想掙紮出一個人形,卻始終不得其法,到底還是歪歪扭扭的一團黑暗。
屋内籠罩在一股冷清的光暈之中,雕花大床上,錦緞被褥發出刺眼的黃光,床上躺着的謝予臻呼吸平緩,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晏青雲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
謝予臻快要醒了?還是已經醒來,悄悄偷聽他們談話?
晏青雲不動聲色,假裝不知道謝予臻快醒來。
“侯爺對你這般好,隻不過因為你是他哥哥喜歡的人。”
江玉容完全不知道謝予臻的狀況,深陷嫉妒中的人,難以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隻能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一方天地間。
“隻要是甯知遠喜歡的,侯爺都會搶。”
這時,江玉容背後響起一個憤怒的聲音:
“住口!”
謝予臻臉色不善,一隻手緊握成拳頭,另一隻手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大步走到呆滞的江玉容身前,一巴掌揮下去。
“啪!”
江玉容狠狠挨了一巴掌,右手捂着臉,不敢置信地望着謝予臻,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從眼眶裡湧出,沖刷着他臉上的脂粉,沖出兩道深深的痕迹。
那張不再年輕的臉龐有了兩道淚痕後,看上去可怖又可憐。
他的嬌媚之氣完全褪去,變成憤恨與絕望。
“我下過嚴令,任何人不得再提甯知遠的身世,你為什麼還要提?是我對你太過縱容,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謝予臻瞪着江玉容,滿是敵意。
“以前你再怎麼鬧我都忍了,這一次你不應該再來鬧青雲,你給我聽清楚,我對晏青雲怎麼樣,跟甯知遠無關!”
江玉容仿佛聽見晴天霹靂,往後退了幾步,牙齒緊緊咬着下唇,以至于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子如同弱柳欲傾,手指疾顫,淚水滾滾而落,瞬間淚流滿面。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着說:“你知不知道他給你的酒裡下藥!”
出乎江玉容意料,甚至出乎晏青雲意料,謝予臻說的是:
“知道。”
燭光照在謝予臻半邊臉上,他的臉一邊亮一邊暗,讓人看不清楚。
晏青雲看不清他,江玉容也同樣看不清。
“我從小經曆無數刺殺,第一杯酒我就聞出來了。”
第一杯酒?
這麼說來洞房夜的交杯酒,謝予臻就知道了?
晏青雲眼神閃爍。
“那酒是我釀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裡面有東西?我一聞就知道,但他下的是補藥,我也讓大夫驗過,大夫說沒問題,我喝了之後感覺渾身用不完的勁兒,沒什麼不對。”
“那你這次怎麼算?”
“這次是因為我六年前被刺受傷,舊疾複發所緻。”
江玉容氣笑了:“謝予臻,你這麼解釋,你自己信嗎?”
謝予臻歎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下來,甚至有幾分推心置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