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看不見楚雲淮内心的海嘯,他等了片刻也沒等到楚雲淮的下文,笑着和他揮揮手:“拜拜。”
“拜拜,”楚雲淮五指緊握,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路上小心。”
陳行皺着眉環顧了一眼四周,怎麼感覺有人在看他,應該是出現錯覺了。
他朝着與楚雲淮相反的方向走去,繞過電梯,嘈雜聲從上面傳來,似乎是有人在吵架。
聲音越來越大,陳行剛想擡頭看一眼,被巨大的撞擊往後推去,背部直接撞在牆上,手中的禮盒也不知掉到了什麼地方。破碎的光在地上濺開,從他的手上和臉上劃過。痛意傳來時陳行才意識到這不是光影,而是玻璃的碎片。
“啊——”
玻璃的碎裂聲與尖叫聲混合,“咚”的一聲,陳行忍着身上的疼痛看過去,玻璃被染成紅色,一個人正倒在上面,生死不知。
陳行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不然他怎麼會看見白玉的臉。
“我撥打了急救電話。”187飛快地說道,“沒事的,他不會出事的。”
陳行大腦一片空白,木然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白玉被擡上車,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頭也很痛,還有眼睛,陳行的手指顫抖地摸過去,觸及一片紗帶。
紗帶包裹的位置并不影響他看東西,傷口應該離眼睛有一段距離。哭聲、尖叫聲和救護車的聲音充斥着陳行的腦海,最後定格在白玉的臉上。
“他沒事。”
187也沒想到就出來一趟會遇到這種無妄之災,那幾個人吵着吵着竟然動起了手,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用來裝飾的瓷瓶和做圍欄用的玻璃從天而降,而陳行正站在那下面。
“他怎麼可能沒事!”陳行不顧腦海中的眩暈感,執意要下床,“那裡有好多血。”
門被拉開,楚雲淮看見陳行的動作心頭一跳:“别動。”
陳行焦急地拉住他的手臂:“白玉在哪裡?”
“還沒醒過來。”
楚雲淮沒有理會陳行的請求,攔着他不讓出去,直到醫生複查過後才松了口氣。
陳行傷得不重,但也不是安然無恙,身上被劃了幾道傷口,還有輕微的腦震蕩。醫生給的答複是要修養一段時間,但陳行紅着眼眶非要去看白玉,楚雲淮别無他法。
“估計明天就醒了。”187冷靜地安慰着陳行,“你先休息。”
陳行克制不住反胃的感覺,扶着牆才堪堪站穩,臉色慘白地坐在白玉身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後遺症消失了許多,隻有身體略微無力。
“白玉!”
陳行揉了揉眼睛,心髒怦怦跳,差點一頭倒下去。
白玉用完好的右手扶住陳行:“慢點。”
像是知道想說什麼,白玉率先打斷了他:“和你沒關系,很快就會好的。”
如果他晚了一步,現在倒在血泊中的就是陳行,一想到那個畫面白玉就渾身發冷,根本無法接受。
陳行眼淚汪汪地看着白玉,連哭起來都沒有聲音。白玉歎了一聲,捏着陳行的手指:“沒發現我有什麼變化?”
眼淚打濕了睫毛,刺激到了附近的傷口,細細密密的疼痛升起,陳行卻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心撲在白玉身上:“哪裡不舒服嗎?”
“我恢複記憶了。”
陳行小指勾着白玉,聲音又啞又輕:“要快點好起來。”
夏天終究還是來了,隻不過陳行早已不再期待。
他的傷口很快就痊愈了,隻有眼角處還被包紮着。但白玉依舊是無法下床,最深的那道傷口出現在腹部,留下了猙獰的疤。
“已經不痛了。”
雖說是白玉受了傷,但往往是他來安慰陳行,恨不得能夠站起來當場展示身體沒問題。
失憶期間發生的一切白玉都還記得,不過他已經不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裂痕,隻要這個人在身邊就好。
他和陳行之間永遠是他讓步,對此甘之如饴。
白玉以為他和陳行之間會有未來,這點幻想被打破在複查的那一刻。
醫生說了什麼他早已記不清,腿部的疼痛傳來,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好不了了。
命運的捉弄多可笑,白玉想要強撐着證明自己,被現實的響亮耳光打在臉上,他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病房裡的聲音驚擾了外面的人,白母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白玉,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塞住。
“别告訴張希泉。”
白玉低垂着頭,長了些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神色,什麼也看不清。
陳行照舊拎着飯盒走進病房,隐隐察覺氣氛有些不對。
“今天心情不好嗎?”
“我們離婚吧。”
兩句話同時響起,陳行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直到白玉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分開吧。”
陳行嘴唇抿得泛白,他将手中的東西放好,雙眼與白玉對視着:“為什麼?”
“反正你又不喜歡我,這麼耗下去也沒意思。”
陳行下意識地反駁道:“誰說我不喜……”
“你分得清這時喜歡還是愧疚嗎?”白玉的目光像是要看清陳行的内心深處,“你真的喜歡我嗎?”
陳行本就不夠清晰的認知因為這句話産生動搖,他對白玉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是突然升起的愧疚?如果說他的心動可以稱之為喜歡,那他豈不是喜歡過很多個人?
白玉、賀逢、梁佑澤和楚雲淮,他對每一個人都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陳行有點頭痛,幾張不同的臉在他的腦海中快速閃過,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覺得他們很相似?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白玉捧着陳行的臉,又輕又涼的吻印在他的眉心,“别讓我這麼難堪。”
陳行的心髒抽痛,神思不屬地走出了病房。
白玉的餘光眷戀地不願收回,直到陳行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他自嘲地笑了笑,到頭來依舊什麼也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