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和弗洛斯蒂并肩坐在一棵大樹下的石台上吃烤肉。這裡地勢略高，兩人可以居高臨下地望向遠處如火如荼進行中的烤肉表演，并對着排出長蛇隊形耐心等待的食客們萌生一些慶幸。

如果不是有館貓的經驗和喜好加成，洛恩肯定沒辦法第一時間找到這個地方，等遊客和初次到訪的本地人循着香味找過來，這隊伍隻會越來愈長，占據整個傍晚，據暴風雪所說，有時候烤肉秀甚至會進行到淩晨時分。

“或許可以加大規模？”洛恩疑惑。

“那就失去了美食節的樂趣，也失去了表演的樂趣。”弗洛斯蒂說。

這樣說也沒錯。洛恩來自大城市，習慣了大規模運作的事物，但如果傳統的烹饪表演被改成流水線式的加工，不僅味道上會産生區别、質量下滑，整個場面的氛圍感都會變得不一樣，更像是快餐或者說是連鎖餐館，沒有美食節逛吃小鋪子的樂趣。

“這不單單是烹饪食物，更多的是表演節目，觀賞價值同樣重要。就像煙花表演，本質上和美食沒什麼聯系，依然是美食節的傳統之一。”弗洛斯蒂解釋說。

洛恩望向展台上精力旺盛的主廚們。他對此表示贊同，這是一場長時間的精彩節目，烹饪的過程和結果都是職業“藝術”的一部分，即使是對他這種對品嘗美食興趣不大的人來講。最終成品的質量也相當高，洛恩捧着手裡的可回收餐盒，竟然和館貓一樣舍不得繼續吃下去。這份烤肉完全值得他們一個多小時的等待時間。洛恩暗自下定決心明年還要來。

四周人來人往，偶爾有人投來羨慕的眼神，不過吃烤肉的人很多，路過者的注意力都分散了，洛恩得以隐身于黑暗之中。

兩人花了快一個小時才吃完分量很足的兩盒，都快到了美食節閉幕的時候，洛恩不禁替其他攤位感到遺憾，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被各式各樣的表演吸引，這大概不是生意很好的一個傍晚。不過，他們不打算就這麼結束今晚的行程，館貓之前還給他推薦了其他幾場表演，都是整晚進行的，不如烤肉秀那麼精彩奪目，卻也是不容錯過。

洛恩就近找了個分類明确的垃圾桶，把自己和弗洛斯蒂的餐盒妥當地放進去。在這一過程中他繞着高聳的大樹走了大半圈，路過不少和他們一樣在石台上吃東西的人。洛恩不自覺感歎，這棵樹比他之前以為的還要巨大，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是氣勢磅礴、威風凜凜。

“那邊有信息闆。”弗洛斯蒂指向洛恩沒有經過的小半圈，“要不要去看看。”

洛恩和弗洛斯蒂順着石台一路走過去，一些雜物的遮蔽後果然有一塊看上去有點年久失修的信息版，原本白色的塑料材質泛着風吹日曬留下的淡黃痕迹，好在文字還勉強可以閱讀。

“這是一棵古樹。”弗洛斯蒂說，“在我印象中好像一直都在。”

那的确是古樹，洛恩心想，比古書館貓還要古老。

信息闆提供了這棵樹的基本信息，以及對樹木知識的一些科普，沒有洛恩喜歡的有趣故事。

洛恩簡略地閱讀完畢，再次仰頭看向高高的依舊枝繁葉茂的樹冠，這不僅是一棵古樹，而且完全沒有行将就木的感覺，反而粗壯挺拔、生機勃勃，像是青年人類一樣，給人一種充滿希望的感覺。更不必提它高大偉岸的“身材”。無論是從遠處還是近處來看，聳立在低矮建築和攤位之間的古樹都是一幅壯觀異常的景象。

就像伊利斯這座城市，古老陳舊，卻有着“傲視群雄”的氣魄，依舊美麗，充滿活潑的生命力。

洛恩原本不認為伊利斯是一座尤為恢宏大氣的城市，她的優雅古典之美更引人注目。近來意識到非自然世界的存在之後，洛恩意識到，很多看似宏偉的大城市内部積存了太多黑暗與分裂的元素，這座從現代視角看來相對“平平無奇”的小城卻是蘊藏着純粹宏厚的實力。所以說，傲視群雄的不僅是這座城市的建築和規格本身，更多的是她的精神，以及她守護者陣營的精神——後者的代表就是布利紮爾德和國王王後。之所以把布利排在前面，是因為館貓是貨真價實的本地貓。梅特成神之後随伊妮移居這座城市，伊妮作為人類的時候大多數時候住在王城，盡管兩人是長輩，但是在洛恩眼裡，明顯布利和暴風雪對這座城市的熱忱更純粹更濃烈。

弗洛斯蒂不知道洛恩在思考些什麼，他正專心帶着自己的朋友在狹窄街巷裡穿梭，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如果古樹一直都在的話…那周圍的街道和建築呢？”洛恩忽然問。

他試圖想象暴風雪還是一隻小貓的時候，這一帶會是什麼樣的景象。除了小坡上的大樹以外，洛恩沒有任何頭緒，這周圍沒什麼現代建築，但是房屋應該不會和數百年前一模一樣。

弗洛斯蒂猶豫了一下，語氣有些不确定：“變化一定是有的，數百年光陰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不過，你也知道，我對伊利斯的中心區域很熟悉，每天巡邏的時候都會經過這裡。我會注意到一些微小的變化，比如某條路在進行修繕，路燈變了款式，甚至是房屋的重建，但是，我很難以宏觀的視角看待問題，因為我從沒有長時間離開過。”

“我明白了，就像小孩子意識不到自己在長大一樣，因為每天都照鏡子，今天的自己、明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沒什麼區别，長大以後再看小時候的照片卻快要認不出自己。”洛恩說。

“是的，是這個道理。”弗洛斯蒂高興地點點頭，“所以…我不好說。至于我記得的一些重大不同，主要是科技發展帶來的變革，但是街區的整體布局其實沒有太大變動，曾經的居民區現在還是居民區，曾經的市場還是市場，這些道路也是基于古老的道路之上，除了經曆過拓寬和更新以外，基本還是原來的樣子。我對道路的印象更深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