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都在樓上待着,怎麼會被樓下發現?”
“遲早會下去的。”芋頭仔對此分外笃定,“隻要我們積攢足夠的曆練,學會像前輩們一樣冷酷鎮定,一定就能分到「鐵面」,受到他們所有人的敬畏。”
“嗯。”
陸嘉禾像是被觸動一樣重重點頭,但心裡卻想着原來他們的洗腦内容還不一樣啊。
而芋頭仔見陸嘉禾并不是個乖張驕縱的人,也放下心裡的防備,邊走邊閑聊道:“不過爺爺說你也是厲害,從列車下來後喝了安眠藥還能撐那麼久不睡……”
“爺爺?”
在芋頭仔随口一談中,陸嘉禾又穿過嘈雜的人聲捕捉到一個奇怪的稱謂。
面對他的發問,芋頭仔自知失言,慌慌張張地答道:“對,我們都喊醫生叫爺爺。”
陸嘉禾瞥了他一眼,這什麼都寫在臉上的樣子讓他想起四眼。
“是嗎?指揮官知道你們叫得這麼親密嗎?”
冷淡又飽含威脅的聲音輕飄飄傳入芋頭仔的耳裡,涉世不深的年輕人想不到多少完美的對策,隻能采用逃避的方式,低頭快步往前走。
陸嘉禾追上他,跟随他一直走到一個僻靜無人的拐角,再往前就是一堵牆,牆角裡擺滿清潔工具,除了他們之外并沒有人會在這裡逗留,是個很适合聊秘事的地方。
“你确定要和我鬥?”
見芋頭仔跑到角落的工具堆裡,拿起一把掃帚護在身前,陸嘉禾垂眼看他,學着像S那樣輕蔑地說話。
“我……”芋頭仔看着逆光裡的高大人影,有種看見指揮官的錯覺。
很快,他就扔開掃帚,用他能想到的方式懇求陸嘉禾。
他顫巍巍地彎下膝蓋,頭一次實踐在電視裡看到的那樣跪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地看着陸嘉禾,半天不知道該先說什麼好。
陸嘉禾趕在他開口之前走過去,輕而易舉地拽住他的臂膀,把這個不是很重的年輕人從地上拉起來。
“我不需要你的求饒,也不會告訴指揮官。你隻要告訴我,醫生他是怎麼把你弄進來的。”
從芋頭仔的行為和言語上,陸嘉禾稍一推敲就能知道芋頭仔和醫生的關系,以及芋頭仔肯定不是用正常的方式進入治安隊。
芋頭仔虛挂在陸嘉禾身上,手臂被死死掐緊,想逃也不能逃。
滿心憤恨的芋頭仔撤回之前對他的評價,确信他不愧和指揮官是一路人,簡直就是——那個成語怎麼說來着?啊,一丘之貉!
内心掙紮了一會兒後,芋頭仔放棄抵抗,用隻能他們二人聽到的聲音,輕聲開口:“有一天治安隊離開後,我腳邊多了一張紙條,讓我想辦法裝死。
裝死成功後,我就被擡到樓上等待處理。本來屍體都要扔到終點站去喂怪物的,但是送我出去的人把我扔在外面的樓梯上就不管了,等了很久之後,才有人出現把我又帶回去,然後就一直待在樓上了。”
陸嘉禾基本聽懂這個操作流程,先裝成屍體被治安隊回收帶到樓上,等被扔出去的時候躲在外面,直到列車回來,作為活下來的祭品正式進入二樓。
這種事全知全能的指揮官怎麼可能看不見,他們才不管這些,隻要有一個人補位就行。
就算在這個世界裡,龌龊不公的事依然屢見不鮮。
陸嘉禾不作評價,反而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芋頭仔愣了一下,“……對,你怎麼知道?”
陸嘉禾沒有回答他,繼續說道:“八歲?穿了雙鑲蝴蝶的棕色小皮鞋?”
過于詳細的内容讓芋頭仔不免激動,“沒錯,你在下面見過她?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嗯,挺好的。”陸嘉禾沉吟片刻後又問道,“為什麼不把她也弄上來?”
芋頭仔左右為難,很是無奈,“因為你也看到了,樓上沒有女人,她又那麼小,在樓上活不下來的。當時我把她托付給一個還算不錯的女人,爺爺之前下去過,說她過得很好……
其實,我就想拿到「鐵面」後去看看她,看她長高了沒有,還會不會那麼愛哭……”
在芋頭仔真情流露的時候,陸嘉禾擡手捂住他的嘴,視線緊盯忽然徘徊在牆後的人影。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被前輩罵了一頓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陸嘉禾拍了拍芋頭仔的頭頂,嘴上說着一些讓人不明所以的話。
“你說什麼……”
芋頭仔茫然地望着他,但不一會兒也追着他的視線看到牆後的異樣,立馬識相地改口,“說得也對,這些事都忍不了,我還怎麼拿到「鐵面」。”
芋頭仔說着往外走,想看看會來牆後偷聽的人是誰。
“是你啊……”
芋頭仔看到那個瑟縮瘦弱的身影,意外中又有些放心。
那個少年似乎并不是在偷聽,隻是聽到那裡有陌生人在,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但其實那個多餘的人對他來說也不是陌生人,當他們都走進光裡相會,彼此都認出了對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