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朱思芮不依不饒地喊出了聲,從瘦弱幹癟的身體裡爆發出一聲質問。
這不僅是對楊曉敏,也是對那監管她命運的神發出控訴!
“憑什麼要找上我?我做錯了什麼!是她們自己挺不過去,是她們太弱了!
明明我都能挺過來,她們為什麼就不能?憑什麼要我去幫她們?這點屁大的事都承受不住,以後該怎麼……”
楊曉敏冷冷打斷了她,“就因為當年沒人幫你,所以你以這個心态報複所有的弱者?”
“報複?”朱思芮冷笑一聲,“我這是在救她們!這個世界糟糕透頂,人生被毀了那就重新來過好了!死了就去極樂世界享福!”
“什麼極樂世界,一切都隻是你們這些懦夫的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惡人不知惡,她們要是一樣去往極樂,那豈不是更快樂?到頭來痛苦的人隻有你自己一個人。真慘。”
楊曉敏哀歎一聲,話裡話外充滿對她的憐憫。
朱思芮不需要她的同情,遲來的同情隻能讓感到更加憤怒。
她已經憑着自己的堅強意志挺過來,他人的共情和安慰隻會踐踏她一直高昂不屈的尊嚴。
她拱起背抱緊欄杆,将所有的怒意都凝聚成一個字,用最大的力度低喊出聲,震得單薄瘦弱的胸腔都在顫抖——
“滾!”
“我是該走了。”
楊曉敏也不氣惱,不急不慢地舉起手裡的針管,大拇指按在活塞柄的末端,一點一點地往前推,擠幹淨管身裡的空氣。
“但願你能在臨死前做上一個美夢。”
“本來我也不想這麼快拿你開刀的,但沒想到被橫插一腳,有人把欺負沈钰的那幫賤人解決了,那我就隻好先找上你。”
“比起尋找虛無的極樂,不如實際一點,殺光你們這些惡人,修正這個千瘡百孔的社會。”
她說着伸手往前摸去,手上細長尖銳的針頭上冒出幾滴水珠,随時等着刺入溫暖的皮膚裡。
“放開我、放開——唔!”
朱思芮作勢要逃,但始終都會被旁邊的女人死死拽住。
楊曉敏将布滿老鼠屎的手帕捂在她臉上,看着她在臭味中慢慢安分下來,心裡卻感受不到絲毫暢快。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行使正義的道路還很長。
這麼做不單單是為了替李秀秀複仇,還有這個爛透了的世界需要她來清掃。
就像當年在額邊握拳發誓的那樣——「我自願為構建美好未來而犧牲」。
楊曉敏平複心情,重新拿起針筒,“我也是半路出家沒試過,反正——”
“嘭!”
一聲清響,老式鐵門被輕而易舉撞開,大片陽光全都從門外肆意傾灑進來。
身形高大的男人如獵豹一般迅敏,還沒等楊曉敏反應過來,就徒手奪走了她手裡的針管。
楊曉敏隻感覺像是觸電一樣又痛又麻,等回過神來,手上還保持握針筒的姿勢,但手裡早已空空如也。
“嘭!”
又是一聲清響,有人關上了門,奪走她視野裡全部的光。
她下意識看向窗邊模糊的光影,依稀有兩道人影站在窗前,寬闊的身形遮擋了大半窗戶。
“你們……”
那兩人逆光站在她眼前,面貌是一片漆黑,隻有輪廓邊緣暈開白影,仿若聖光環繞。
“這是什麼?生理鹽水,還是毒藥?”
站在右邊的男人舉起那根針管,針筒裡透明的液體折射窗裡的光,在窗前閃閃發亮。
男人的聲音低沉又壓抑,個頭比旁邊那個人稍矮一點,頭發不長,在窗前投下一片毛茸茸又微翹的輪廓,但站得又挺又直,在這所幾乎全是女性的校園裡不難找出他是誰。
楊曉敏盯着那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鬥膽說出一個名字,“陸老師,你在說什麼呢?”
“你不知道也沒關系,我自己會試驗。”
對方也不介意被她識破身份,拿着針管朝她走來,漸漸展露自己的樣貌。
她從來沒見過陸嘉禾會有這樣的表情,冷漠又淡然,看她就好像在看案闆上一塊沒人買的隔夜肉,和那副平易近人的老實模樣完全不同。
見他靠近,她本能地向後縮去,“陸老師你、你幹什麼?”
陸嘉禾沒有立即回答她。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們兩人全然籠罩。
朱思芮臉上的手帕被他揭開,這狡猾刻薄的女人緊閉雙眼靠在欄杆上,一時看不出是裝暈還是真暈。
陸嘉禾丢掉手帕,随後往床闆上扔出一部手機,冷冷開口問道:“要報警嗎?”
看見落在眼前的手機亮起屏幕,楊曉敏更為震驚,不用過多确認也知道那是她藏在抽屜裡的私人手機。
“你進過我房間了?”楊曉敏往後退去,縮在床尾質問道。
“是啊,不然怎麼拿到1004的鑰匙進來。”陸嘉禾不以為然,“所以,要報警嗎?”
楊曉敏冷靜下來,恢複理智反問他:“報警幹什麼?抓走我嗎,還是抓走你?”
“看你怎麼想。”陸嘉禾舉起針管,向前擠出幾滴液體,“這也是個不錯的證物。”
楊曉敏也不傻,這明晃晃的威脅她也不是聽不出來。
她收起平時那副和顔悅色的僞裝,正色道:“我知道我們都是一類人。要不是有我給你擦幹淨,你現在就會被李美鳳起訴。”
“那還真是謝謝你。”陸嘉禾勾了勾嘴角,沒有一點笑意。
楊曉敏從他身上察覺不到任何情感波動,知道自己的話并沒有觸動他。
她陷入沉默,思考着下一步對策時,耳邊傳來陸嘉禾的聲音。
“放過你自己吧。正義雖遲,但一定會到。”
“你配和我說這種話?”
楊曉敏直起身,覺得他這人也真是過于荒唐可笑。
“嗯。”
陸嘉禾收起針管,蹲下身找出那柄304不鏽鋼匕首。
他拿着匕首,準備割斷綁住朱思芮手腕的繩子,而這時,楊曉敏手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把水果刀。
楊曉敏怒不可遏地向他刺來,但沒兩三下,就被他反手用刀背擋下所有攻擊。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