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你醒着？”柳沐澤眉頭緊蹙，“你早就知道我身份了？”

“嗯，我很遺憾……我不是他。”葉景安語氣帶着哭腔。

“哭什麼。”柳沐澤捧着葉景安的臉，用拇指抹掉他剛流下的眼淚。

“心疼你……”

柳沐澤都忘記自己到底活了多久，又守了葉家多少久。葉家每一代人對他都非常敬畏，生怕得罪他，隻有葉景安不會怕他，會照顧他情緒，真正把他當做一個有喜怒哀樂的人來對待，而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兩人對視着，沉默不語。過了不知道多久，柳沐澤垂眸淺笑，輕道一聲：“好。”

葉景安心裡的石頭終于放下了，一手把心心念念的人摟到懷裡。柳沐澤鼻子撞在鎖骨上，吃痛嘶了一聲，葉景安笑着輕輕捏了捏。

“别老動手動腳的，你個欺師滅祖的小混蛋！”

“你又罵我幹什麼？”

“我不能罵你？”

“當然可以，你随便罵，我就喜歡聽你罵我。”

“……”

夢魇裡找不到人，終于出現在身邊，牢牢抓住他，再也不讓他堕入無盡的深淵，這種感覺讓柳沐澤心裡很踏實。

“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柳沐澤道。

“夢見什麼？”葉景安問。

“夢見我回到之前去過的遊樂園，鬼屋變成了沒有盡頭的滑梯。我聽見你在下面叫我救你，我滑下去才發現那滑梯根本沒有盡頭，也出不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無形的手握住我，才終于被拉出去。”柳沐澤道。

聽到無形的手，葉景安眼皮狂跳。

原來他能感覺到！當時還想偷偷親兩口來着，幸好有賊心沒賊膽。不然他滑着梯子，不知道被誰親了兩口，那不得吓死。

葉景安腦補出畫面，忍不住想笑，忙着把口腔兩腮的肉往裡吸，用牙齒咬住，憋住不笑出來。

柳沐澤閉嘴眼睛回憶夢魇裡發生的事，滑梯裡的窒息感，黑暗深淵不斷下墜的失重感，直到現在都還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不自覺地伸手抓住葉景安衣服。

“之後被拉到一條小路，你告訴我，你在前面黑暗深處，叫我快來找你，我跑了好久也沒看見你人，最後……”柳沐澤如鲠在喉，那種心冷絕望，他再也不想去回憶。

所幸，終于結束出來了，他松了口氣。

葉景安聽完一陣揪心的疼，最後就是他死在裡面吧。葉景安問：“你為什麼想死？”

柳沐澤垂下眼，沉默了很久，低聲說道：“他說不該救我，不要我了，還罵我。”

“啊？”葉景安看見這樣委屈巴巴的柳哥，又心疼又好笑，“做夢反映的是你腦子裡想法，你自己罵自己，少往我祖宗頭上賴！”

“還不是因為你，滾出去！”柳沐澤蜷成一團生悶氣，嘴裡小聲嘟囔着，“誰要他拿命救，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真當是件容易的事嗎？有本事自己來試試！他怕一個人活着，就替我死，好會算計！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還來夢裡罵我，我再也不搭理他了。”

葉景安看呆了，原來柳哥也有不講道理的時候，耍脾氣跟小孩子一樣可愛。

葉景安心裡又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異樣情緒，柳哥因為這份感情，肯定天天覺得自己對不起葉宸一，就連做夢都會夢見葉宸一罵他，甚至要把命還給葉宸一。

葉景安終于發現自己心裡隐隐約約的不快情緒到底是什麼。在柳哥心裡，葉宸一至始至終都是最重要的人。重要到，可以為了葉宸一在夢裡的一句話去死，卻不會為他葉景安再現實生活中喊了無數遍的醒醒，而活着醒過來。

葉景安沉聲道：“我在外面叫了你一上午，你一句都沒聽到，為了葉宸一兩句話，你就要去死？”

“我聽到了！我幾個夢都是在到處找你，找不到人又醒不過來，我有什麼辦法！”柳沐澤裹進被子裡，“當時就是昏頭想死了，沒考慮到你，錯了還不行嗎！”

葉景安聽到這話，心裡一喜，但更多的還是對眼前這人的心疼。柳哥是個孤兒，從小被父母抛棄，遇見的師傅和葉宸一都走了，留他一個人孤孤單單活着。柳哥一直在失去，連做夢都夢見的是被葉宸一抛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