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晚上8:35,新手保護期失效時間在零點之後。
不知道這種保護能到什麼程度,但應該能保住他一條命。
他的初始技能太弱勢,太被動,在詭谲莫辨的副本裡,這是他唯一看得見的機會。
他沒有一點退路,必須賭。
蘭淺用手機設置了5個間隔10分鐘的鬧鐘,平定了一下呼吸,順手拿起角落一根木棍,緩緩走進正殿。
搖曳的紅燭中,雄偉的神像靜立,怒視着下方。
越靠近,咯吱咯吱的響聲就越大。
他一步一步朝前,每一步都踩實,左手拿電筒,右手抄木棍,靠近那黑黢黢的門口。
冷不丁的,他感覺到上方一股咄咄逼人的逼視。
高處有一雙眼睛,正緊緊俯視他,随他的動作而轉動。
蘭淺迅速擡頭。
山神像一動不動,進來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三歲小孩都知道龐大的神像不可能動,用陶土制成一體的身體,也不可能扭動脖子。
可那種感受如此真實,被居高臨下的俯視逼出來的震顫讓他心有餘悸。
蘭淺大腦嗡嗡作響,壓不住身體的抖動,幾乎連手電都握不住。
“呼呼——”是他自己的呼吸,和快到吵鬧的心跳。
他強硬地壓住心底的悚然,咬住嘴唇,心無旁骛地往前。
電筒光照亮偏殿的門檻,裡面的情景清晰可見。
咯吱聲消失得無影無蹤,視線範圍之内,隻有挂着大紅帳,鋪着大紅喜被的婚床。
一口氣來不及松,他的手腕陡然一濕。
濕漉漉的軟物卷上蘭淺的左手,他吓了一跳,手電跌落在地上。
一股濕冷的氣息貼着他的臉頰而過,在他臉上流下粘濕的水痕。他毛骨悚然地側身,被門檻絆倒,一下失去平衡。
“咚咚咚——”
是他的心跳,更是催命符。
情急之下,他伸手用力一抓。
五指抓到了一束幹燥之物,輕飄飄的,被他拽着一起往下摔。
蘭淺右膝一陣刺痛,手指摸到了濕乎乎的東西,是血。
他心下一凜,借着隔壁燭火的微光看到了圓柱狀的電筒,趕忙拿起。
電筒的開關誤觸被關,他重新打開,掀開眼簾,一張臉近在咫尺。
塗着血紅的腮紅,血紅的嘴唇,眼珠空空蕩蕩。
蘭淺被吓了個結結實實,險些魂飛魄散,擡腳便踹,那張臉一下飛出好遠。
他反應過來,這是假人。
剛他抓的就是這個紙糊的假人。
他顧不上假人,迅速起身,想找毛巾壓住傷口,不讓血繼續流下去。
能散發不明香氣的血液,是他渾身上下最危險的存在。
蘭淺喘着粗氣,扶着門框走出,迎頭撞上一個人。
他如同驚弓之鳥,差點跳起,手電筒一晃,發現是一臉微笑的樓亭。
“你去哪了,有沒有發現……”
蘭淺話沒說完,聽到了突兀的風聲。
山神廟的窗不知什麼時候全開了,風呼嘯着灌進來,神像前的紅燭齊齊熄滅。
他手上的電筒也一起熄滅,任憑他怎麼按,都沒有一點光亮。
四周被浸入徹底的黑暗,那陰魂不散的咯吱聲又貼着耳邊響起,他的神經緊繃到要斷。
蘭淺幾乎是下意識抓了一下樓亭的手,想催他一起出去。
卻抓到一手黏膩。
潮濕,冰冷,粘稠,絕不是人類手臂的觸感。
腥膻的味道濃到了極緻,驟冷的空氣凍得他打顫,他的胃在痙攣,卻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驚恐卡住了蘭淺的脖子,讓他呼吸困難。
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得能跳出胸腔。
蘭淺艱難地定神,用盡全力,堪堪捏緊手上的木棍。
“阿淺,怎麼了?”
斯文溫柔的聲音,分不清在哪邊響起,好像從左邊,又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
生死存亡之際,蘭淺大腦高速運作,竟逐漸冷靜下來。
他幹咽了一口口水,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樓亭,你幫我看下手機,好像摔壞了。”
手臂伸長的瞬間,他按亮了屏幕。
微弱的屏幕光,足以照亮人的輪廓。
上望的蘭淺眼睛撕裂般疼痛,眼球仿佛要燒起來,血液順着眼眶不斷流下。
暈眩之後是滅頂的頭痛,仿佛有人捧着他的腦袋,在不要命地惡意搖晃。
有人在他耳邊狂笑,有東西在他身上爬,往他皮膚裡鑽。
蘭淺的五感變得敏感而混亂,像一塊高溫下的黃油,從内髒開始融化。
瀕死感牢牢掌控着他,他在滅頂的恐懼中,意識控制不住的渙散。
跌落的身體,落入一個黏濕的懷抱。
數條觸肢卷住蘭淺的腰肢,他的芬香從傷口四溢開來,黑暗中的觸肢劇烈蠕動,紛紛前來搶奪。
還未觸碰到蘭淺的衣服,就已被樓亭連根削掉。
腥膻的粘液從斷裂處墜落,新的觸肢瞬間長出,迫不及待往蘭淺沖去。
樓亭又斬下一批觸肢。
無需燈光,他也能看清蘭淺被觸肢包裹而變得潮紅的臉,和眼睛下的血淚。
“渺小的人類,竟妄圖看清我的樣貌,低級的物種,又怎能窺見高等?”
樓亭碰上那光滑的皮膚,手指頓時裂變成無數觸肢,粉色的吸盤湧動着,将那血淚吸得一幹二淨。
頓時,山神廟中的蠕動聲宛若沸騰,數不盡的觸肢,興奮到癫狂,快要爆炸。
“好香,好香香香香!”
“香迷糊了……”
“他是我的,是我的!好甜好嫩,世間竟有這麼香甜的存在,把他吃了,喝幹他血液,嘻嘻……”
“就給我一滴,一滴甘甜的血液,就能讓我滿足!”
樓亭在觸肢嫉妒的争搶中,觸到蘭淺膝蓋的傷口。
細如絲線的觸肢,一點點舔幹淨破皮的患處,吞吃下那些血液不夠,還深入血管中,不加節制地吸個夠。
“啊啊啊,好滿足!”
“好香好香,太甜了,好好吃,好甜好美!”
“腥臭不堪的人類中,竟有這樣美妙的存在,好嫩好滑,好甜好軟!吃,還要吃!”
觸肢亢奮的交織中,全是一聲聲滿足的喟歎。
忽然,一道突兀的鬧鐘鈴聲響起。
樓亭無機質的豎瞳一頓,慢慢掐了手機,重新審視懷中的人類。
蘭淺臉頰紅透,額上全是細汗,眼皮顫動着。受到極大精神污染的他,離死隻差一步之遙。
“好香的血液,香得靈魂發麻,快感瘋竄。我好久沒生出這樣急不可耐的食欲,沒聞過這麼香甜的氣味,餓,好餓。”
樓亭冰冷而貪婪的目光落在蘭淺身上,任憑觸肢從不同方向吸去他的汗珠,将他團團包裹在巢穴的粘液中。
“不得不說,低劣的人類裡你已算拔尖。能把握新手保護期,也有偏向虎山行的勇氣,還敢試探我。可是,人類又怎能猜到高維的強大,你太低估我。規則能束縛我幾個小時,剛好夠我好好嘗遍你每一處。”
人類孱弱的肢體,腰、腿、臉頰的肌膚,在粘液的作用下,一點點慢慢溶解。
隻剩被觸肢包裹的心髒,還在粘液中竭力跳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