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盟盟主低聲謝過,靠在他身後岩壁上養傷。
危嶼青仰頭,但見魔尊身旁還有一人穿着少陽派的衣袍,面罩卻與魔尊的如出一轍。兩人站在一處,那人明顯高了半頭,同樣的芝蘭玉樹,風采卓然。
“公玉玄,竟然是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全天下的仙修都在找你,沒想到你會在此地。”
張俊人擺好起手勢:“本尊不想與你廢話,既然來得正好,那就開打罷,你不是隻認實力麼?”
危嶼青先從左及右環顧一周,但見除了僅剩的數個紫雷盟魔修之外,又不知從哪裡憑空冒出一波穿着各色門派派服之人,原以為遇到救星。卻見那幫面生的人非但不理會文始派弟子們的招呼,反而朝魔尊近旁靠去。
危嶼青謹慎退後半步:“你們人多勢衆,勝之不武。本座自然不會上當。”
張俊人聽得好笑,忍不住道:“哦,隻興你們一對多打我,不許我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原來你也知道這是人多勢衆,勝之不武啊?”
危嶼青素來見慣大場面,任他羞辱,不為所動,隻負手而立。
“魔尊既然号稱号令天下魔修,大約還是不想叫人贻笑大方的。偏偏在此地故弄玄虛,還令麾下僞裝成各門派弟子……誰知道你是魔尊,還是他是魔尊?”他伸手指了指張俊人身旁之人。
那男子默然不語,側眸看向張俊人,張俊人也不回看他,隻偏頭笑道:“你猜?”
此話一出,無論危石上下,張俊人所帶的數十人齊齊發動。
最快的莫過于張俊人本人,他的身影幾乎是在話音落地的同時消失。獨留下他身旁之人,挽起一把威風凜凜的黑刀,朝危嶼青迅猛沖來!
随着那黑刀離危嶼青越來越近,他忽然神色大變。
但見此刀通體烏黑無光,帶着絲絲縷縷的煞氣,如遊龍重新現世,仿佛刀後随時會露出一雙極為鋒利凜冽的眼眸。
那雙眼睛他已經許多年未見了,但是那雙眼睛沒有一次不出現在他最深處的夢魇裡。
青光寶劍察覺到主人危機,沖上來奮力一擋!
铛的一聲,火花四濺,尖銳的金屬抨擊之聲如一把突如其來的錐子,企圖撕裂人的耳膜。
危嶼青後退兩步,一把将那支青光寶劍溫住,驚魂穩定,劇烈喘息:“你究竟是誰?”
“他是誰不重要,隻是,聽聞貴派井分苦甜,人論出身,是以特來領教!”
魔尊的笑聲在天地間旋轉,但他的身影極快,在危嶼青眼中拉成一條虛化的線。他還未來得及再多說一句,那手握化春刀、着暮山紫衣袍的青年已經動手。
看清他招式時,危嶼青已經不隻是心驚,幾乎是魂飛天外。
“誰教你的這套劍法?”打鬥中說話是大忌,很容易破壞氣息。但危嶼青完全無法忍耐,執意要問出來。
那人招招式式,莫不帶着故人的影子。黑刀嗡鳴,一招勝過一招,一刀快似一刀,激起風聲呼号,呈滔天之勢,如狂風巨浪席卷而來。連刀鋒上的勁氣都寒凜異常。
若不是他眉眼與那人有細微不同,又太過年輕。危嶼青都快要相信是那位故人詐死之後,突然又複活而來。
不可能的!萬湖白死得不能再死,扒皮剖腹自絕而亡,他是親眼所見,也是親自查驗過的。他一介凡人,從未蹭半步踏入修真界,更遑論什麼登峰造極,羽化升仙!
危嶼青雖在心中強行安慰自己,卻早已心神大亂,連帶手上也沒先前那般兇狠攻勢,居然被這不蘊含任何靈力仙法的劍術逼得疲于應付,漸漸落于下乘。
他目光所及,盡是那柄似曾相識的黑刀,眼尾掃過,卻是自己手中那把青光寶劍。
危嶼青不是傻子。
文始派的師祖蕭天石曾在自述秘籍中提及,其摯友易水家境頗為殷實,有把無名的家傳寶劍流傳下來。天生特異,青光熠熠。他在第一次遇到萬湖白時,看到與那秘籍中一模一樣的桃心紋黃銅鞘,不由側目。
那是一代劍客大師易水的神兵,無名劍!
此人若真如他自己聲稱,所學的是家傳劍法,自然是劍聖易水的後人。
危嶼青對那凡人的劍法并無興趣,但看得出那青光寶劍上籠罩的靈光,知道此乃世間難得一見的寶物。
後來,萬湖白為那個漏網之魚般的小孩陷入他們圈套,他總算略施小計将那無名劍收入囊中——隻可惜!無名劍受損,一分為二!他心中雖有遺憾,卻也無可奈何,便請仙門最好的鑄劍師傅熔了,将此劍重新鍛造,融入自己的靈力,相互配合修煉。總算成了他如今片刻不離身的青光寶劍。
諷刺的是,此刻在這裡對上那黑刀,倒成了以萬湖白的劍敵萬湖白的刀。
劍已不是昨日劍,刀卻還是舊時刀。
誰能想到當年孤獨劍客那不入流的一招半式,如今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現天下?
危嶼青心中産生了一絲細微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