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與幽冥之氣此消彼長,你追我趕,轉眼間将緣生幡的覆蓋面擴大了百丈有餘!
丹田之中的原本因丹藥之力暴漲的氣在這時如找到出口的洪水,傾瀉而下!險些将他掏空。
任俊傑将湧到喉邊那口鮮血生生咽下,五指覆手狠狠朝下一抓:“收!!!!!!!”
刹那之間,天地間人聲不在。
從近到咫尺的令狐荀到躲在村子最北面的樹杈上瑟瑟發抖的孩童,全都沒了影。
風沙毫不留情地席卷而來,任俊傑用盡全力向上一躍,如同誓死飛到懸崖之上的飛鳥,穩穩将緣生幡撈回,一把攥回手中。
接下來,風沙挾着泥水石土嘩啦一下盡數撲到地上。
從富麗堂皇的齊宅,到再到村子盡頭廢棄的茅草房,盡數被淹沒其中,化為泥與沙,再也看不出形貌。
濃灰如大霧般彌漫,籠罩大地,鼎鼎有名的金氏陂靈脈就此成了廢墟一片。
這一幕,恰巧被将将趕到的星晖仙君及身後的少陽派弟子們看在眼中。
他們站在遠處,瞧不分明。這時便走近了些,正好看到任俊傑仰天一躍。
樓西月神色一凜,對星晖仙君道:“那應是臭名昭著的緣生幡,此幡眼下應在魔尊公玉玄手中。傳聞中此幡一出,必奪魂見血!此人能一次将一整個村的百姓收于幡中,定是魔尊,再無他人。”
他回眸問周淩波:“周師妹,你确定是此人一直跟着你們?”
周淩波不敢托大,立刻道:“是,他叫任俊傑,自稱是神算子,我一直以為,他隻是好裝神弄鬼的散修一名。”
“我去會會他。”樓西月從身側拔出仙劍,便欲上前。
忽覺肩膀一沉,卻是被星晖仙君按住,他沉聲道:“我去。”
任俊傑像喝多了酒的醉漢,一拿到緣生幡就狼狽栽落到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
哇的一口吐出一灘黑血來。
他此刻氣力耗盡,胸中氣血翻騰,連腿都是軟的,好半天站不起來。掙紮着起身,直把自己搞得髒污不堪。
緣生幡裡藏了那麼多人,極為耗神,他又顧不得副作用,用牙咬開一瓶瓷瓶的塞子,将丹藥一氣兒全悶。
兀自喘息間,一雙腳落到他面前。
腳上穿着的是一塵不染的雲履,彩錦淺幫,繡制雲紋,幹淨得與周遭格格不入。
身上的藏藍蟬紗錦袍,腰間的暗夜藍祥雲紋金縷帶,仙氣飄飄,超塵脫俗。
再看此人這張臉,星目劍眉,潇灑俊逸,正值壯年,原先右臉的紅色胎記早已不見,誰見了不得喊一句仙師威武?
張俊人心頭警鈴大作,隻恨自己現在站不起來,還得仰頭看他,平白缺了好多氣勢。
那人見了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四年多不見,你倒是長進了。”星晖仙君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敢跑到這裡來受死,甚好。”
“能把你拖到此時,荀兒做得也不錯。”
他邊說邊伸出手來。
明明兩人之間還隔了數米,那手上的力卻隔空就這麼傳到他喉嚨上,将他整個提起來。
張俊人剛放完大招,哪怕再喂了丹藥,一時間渾身也使不上力。在他手中隻像一條軟綿綿的狗兒,被輕松卡脖抓在半空。
心中驚駭異常。
這難道……就是元嬰期以上的修士的實力麼?
星晖仙君另一隻手輕輕一擡,被張俊人緊攥在手裡的緣生幡立刻乖乖飛到他手中。
他以兩指輕輕捏着那幡布摩挲了兩下,緣生幡似是害怕,竟跟着微微顫抖起來。
“那些人被你收在此幡中,會如何?煉化成怨靈?還是直接被它吞吃掉魂魄?你便靠此精進修為?”
張俊人被他掐得直翻白眼,兀自嘴硬:“你殺了我,撕了幡,他們再也出不來了……包括你的好徒兒令狐荀……”
“你以為我在乎嗎?”
“還、還有……月黎……”張俊人拼着最後一口氣道,“月卓已經死了,你……”
星晖仙君似是被火燙到,狠戾瞪他一眼。
下一刻,放下胳膊。
張俊人劇痛不已的喉嚨突然一松,整個人從半空又掉下來,砸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他嗆咳了好一陣,看到被扔在手邊的緣生幡。
“先放了他們。”
張俊人苦笑,擦了擦唇邊:“不饒我一命麼?”
“你沒有跟我講條件的餘地。”星晖仙君拍了拍手,“你的命就在我手上。我說了,早晚會殺了你。”
張俊人摸了摸脖子:“殺我就殺我,還親自來,讓弟子們離得那麼遠,是生怕别人知道什麼你的秘密麼?”
“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意思,”他啞着嗓子呵呵一笑,故意壓低聲音,“堂堂仙尊竟與風遙關的妖有染,還曾生下一個當過魔教教主的兒子。任誰知道了,恐怕都得大吃一驚,懷疑一下仙尊是不是魔域的内應吧?”
他擡起眼來與他對視:“這些,你能與仙道說得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