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荀見兩人這般反應,不再言語,進了旁邊一間屋,徑自坐下。
玉箫鶴很快提茶進來,替他倒上。
“師父近來可好?”
“還是老樣子,仙盟事務繁忙,各處仙門常有事務前來請示,師尊他老人家連閉關修煉的時間都沒有了。”
令狐荀接過茶杯。
“樓西月呢?”
“樓師兄也在忙啊,他已幫師尊分擔不少,可是很多決斷大事他也有心無力。”
令狐荀點頭,玉箫鶴與他又輕言兩句,便出去守門。留他一人看着杯中升起的青煙愣神。
不一陣,一旁房間的說話聲蓦然傳來,清晰得如在耳畔。
令狐荀思緒被打破,巋然不動,側耳聆聽。
“……樂志大師,我知貴寺痛失秘寶心中悲憤,但如若想要指認此乃魔教所為,需得真憑實據,否則不足以服衆。此事你确定調查清楚了?”
是師父星晖仙君的聲音。
另一個更加渾厚蒼老的男聲緩緩道:“阿彌陀佛,仙尊放心,老衲此番前來,自然是心中有數。若文,你且上前來,将前襟衣衫撥開,給仙尊看看。”
“是。”一個更年輕的聲音應道。
少頃,便聽得星晖仙君咦了一聲:“這是……”
樂志道:“仙尊過去與雙極教的那位打交道頗多,是否覺得眼熟?”
“是一魔指。”星晖仙君毫不猶豫地答道。
“不錯!當日闖入荒草寺廢寺中的共有三人,除了被脅迫當了人質的冥鴻道長外,另兩人中有一人為我寺香客,名叫張初景。若文肋下這一指便是他所為。指力強勁,還附魔毒,若不是我般若堂研究天下武學,寺中有此記載,恐怕還真要被他蒙混過去。”
樂志歎息一聲。
“而另一位,自稱淩如絮,說是這位張初景的友人。同樣蹊跷,竟會使青城派的功夫。老衲着弟子後來查到,此人事發兩日前才進城,還在到處打聽公玉玄家中舊事,行蹤可疑。”
星晖仙君唔了一聲:“竟有此事?”
樂志道:“仙尊應該也知道,那号稱魔尊的公玉玄歸依雙極教之前,曾在青城派中做内門弟子多年。”
星晖仙君道:“你想說,這回是公玉玄親自出馬了?”
“是否真的是他,暫不得知,畢竟魔尊一直戴面具,出入飄忽鬼魅,誰也未曾見過現在的模樣。但此次寺中金像與舍利被偷,若說與魔教無關,老衲是斷不肯相信的。”
房間裡沉默一陣。
星晖仙君才沉吟道:“我有一點不明,魔教偷那舍利子與金像做什麼?”
“阿彌陀佛,老衲隻知,鄙寺蓮池大師的舍利子乃無上法器,如今舍利子法力盡消,恐怕當中法力在那寺中已不知不覺被他收為己用。”
星晖仙君遲遲不語。
樂志又道:“這位比之先前的鬼風邪主,恐怕野心更大,來勢更猛,危害更甚。以往那位不過是小打小鬧,如今這位魔尊,不僅将魔域全占了,還觊觎風遙關和人界。先前偷占羅浮山礦脈不成,這回更是直接将手伸到最靠東邊的密東宗來,實在令人不得不防。”
“他們最後逃走時,還有幫手埋伏,施蠱殺死我弟子足足十八人!人命何辜!這筆帳老衲不得不同他們清算!”
星晖仙君道:“樂志大師節哀,這麼說,血雲寨也參與其中了?”
“老衲不知,但已将這子蠱殘骸保存了,去信血雲寨中詢問,尚未收到回音。”
星晖仙君又道:“他們的蹤迹最後在哪發現的?可有繼續追蹤?”
“安平山北部的月形潭發現了血迹,疑似是有跟人交手,後來往東去了,自此線索便斷了。”
兩人低聲又交談客套數句,樂志便帶弟子告辭,回客房歇息。
這邊清茶已冷,令狐荀早不知道視線飄到哪裡,端起來喝了兩口,很苦很涼。順着喉嚨下去,激得人遍體生寒。
一炷香後,白石郎過來找他,說師尊叫他。
轉過門去,但見那簡樸石室中僅有一隻小案,一張琴,一爐香。
星晖仙君一身靛藍長袍,端坐于蒲團之上,随手撥了撥那張古琴。
那古琴由絲桐木制成,琴面弧形,琴底平直。
琴聲如鐘鼓之聲,松沉曠遠,餘韻悠悠。
星晖仙君眉眼依舊俊逸,攏在那幾縷輕煙之間。擡眼看他時,眉宇中央似乎多了兩道刀鑿的皺紋印記。不論再如何舒展都沒辦法平複。
令狐荀行過弟子禮,便跪坐在一旁,等他發問。
星晖仙君開門見山道:“方才我用了清音咒,你應當聽到了密東宗所言。他所說的淩如絮,便是你罷?”
令狐荀低頭稱是。
星晖仙君蹙眉:“我隻讓你去調查公玉玄身世,你為何會卷入密東寺的金像案中?”
令狐荀便将調查到的情形與星晖仙君和盤托出。
“公玉玄幼時曾受密東寺這和尚一卦,後家破人亡,很是可疑。弟子本想混入密東寺中,與樂志大師交談,套取更多線索。然而見他一面卻難,不得已隻好以查案為借口接近。”
星晖仙君拿手又按弦。此時琴聲如人語呢喃,細微悠長。
“張初景是此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