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荀在他身側靠過來,好整以暇道:“這下能還我了麼?”
張初景嘗試用力,手臂與腿上纏得更緊。
他心中驚駭,臉上還要裝作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你這是什麼神奇功法?都說了我是真不知道,興許是被那位救命神仙拿走了?或者路上丢了也未可知,你非要問我……”
一口熱氣倏爾呼在他耳邊:“你覺得我信麼?”
張初景耳尖發癢,嘴上仍在嚷着:“你信不信的,我就知道這些啊!你若真喜歡這玩意兒,我去給你買,買一個,不對,再買十個更好看的不成麼?”
“不成,我就要這一個。”令狐荀的口氣毫無動容。
“哎喲,淩兄可别再難為我了……”
話音剛落,張初景隻感覺自己手腕上略微刺痛,仿佛什麼遊蟲順着經絡鑽了進去。
“你對我施蠱?!”他聲音都變了個調。
“讓你失望了,在下不是血雲寨出身,并不懂巫蠱之術。”令狐荀的手落在他手腕處,隔着衣服開始往上滑撥,那遊蟲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指揮,循着他胳膊爬去。
令狐荀把他上半身微微擡起,親密依靠在自己身上,最後,指尖落在他心口之上。
“一點小伎倆,教你說實話而已。畢竟認識這麼久,你最大的問題不就是謊話連篇?”
張初景臉色終于變了。随着令狐荀手指慢慢施力,心髒處傳來一陣被啃噬的痛楚感。刺痛尖銳無情,由淺入深,很快放射到整個左肩左胳膊,乃至無名指與小指都開始跟着抽痛。
打死他也想不起來,原書裡的令狐荀什麼時候學過這等邪功。
“我做……行不行,我做一個給你。”他從牙縫裡逼出這幾個字,冷汗涔涔而下,“淩兄,别這樣,我好、好歹也救過你一場……”
那個聲音冷若冰霜:“是救還是害,倒也難說。”
“我為什麼要……害你?”
“那得問你自己。”令狐荀手指不輕不重在他胸口一碾。
張初景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深吸一口氣,無力地埋首到被面上,渾身兀自痙攣不止。所謂萬蟻噬心,也不過如此!不管這是什麼,用延麟冥書或許就能解開。
可是一旦動用,令狐荀立刻就能認出他來——繼續隐藏還是暴露?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張初景上下牙開始打顫,用力克制着紊亂的氣息:“你的傷口,不需要包紮一下麼……”
“不用,”耳邊傳來一聲涼薄的哼笑聲,令狐荀突然覆上身來,貼着他耳朵輕聲道,“好了傷疤忘了疼,讓它爛着就好。爛得越厲害,我記得越深。你說是不是啊,公、玉、玄?”
這三個字如一聲驚天巨雷,在他耳畔毫無預兆地炸開。
一時間倒叫他分不清到底是疼更多些還是吓更多些,後脊梁上瞬間竄起一陣寒氣,有片刻的失聲。
強烈的求生欲叫他大腦高速運轉起來,回溯前面與他相處的點滴細節——究竟是哪裡暴露了自己?
“我聽不懂……”
令狐荀低低笑着,一把攥起他頭發,逼他揚頭,另一隻手十分輕易包裹上他脖頸,就像輕撫一件脆弱珍貴的瓷器,來回摩挲。
“聽不懂,就用心聽。我有哪裡說的不對嗎,公玉教主……不,或者應該叫你,魔尊大人?”
他沒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張初景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順着他額間滑落下來,滴到令狐荀手上。
就在此時,令狐荀猝然擡頭,一把捂住他嘴巴,提防看向門邊。
廂房門口,有人影隔着門透進來,敲門聲随即響起:“客官,送水來的。”
幸而此刻是白天,廂房裡沒點蠟燭,房間裡一陣安靜,那小二咕哝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這時走廊裡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很快轉入一間廂房之中,聽着離得極近。
張初景嗚嗚兩聲,令狐荀将手松開,就聽見他喘着氣道:“快離開這裡……昨夜之後,定會有人到處搜捕,恐怕……和尚喊來的追兵已至。”
眨眼間,他身上的捆綁驟然一松,但心髒處的麻痹和刺痛仍在,雖然減輕不少。
張初景連緩沖一下都來不及,拉住他就往窗邊,将窗戶推開些許:“這裡……血腥味太大,很容易招來懷疑,快跟我走。”
令狐荀面色遲疑:“你……”
“不是害你,”張初景發顫的手按住他手背,懇切道,“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