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真長老道:“阿彌陀佛,施主還請不要直呼祖師名諱的好。”
樂志則立刻矢口否認:“施主勿要在此颠倒黑白。先皇早于百年前仙逝,這是朝廷白紙黑字昭告了天下的,皇陵裡也都蓋了棺立了碑。如今世間哪還有冥鴻?隐仙派倒是有個重名的,但……”
“但你怎麼就确定,那位一定不是先皇冥鴻呢?”令狐荀反問。
樂志面上已是不大好看:“施主此刻突然将隐仙派拉扯進來,不免讓人生疑。”
趁亂,張初景小聲問冥鴻:“陛下就沒個驗明正身的憑據?”
冥鴻嘲道:“倒有随身金印……不過我先前都說了,不想信的人是不會信的,又何必白費功夫?”
張初景立即高聲道:“陛下有金印,可要一看?!”
冥鴻瞪他一眼,不情不願解下來,遞出。
聞遠接過來仔細查看,念了一聲得罪,又交還回去,沉吟一陣才道:“茲事體大,老衲還是得與朝廷聯絡,方可确定。”
樂志面不改色,又對令狐荀道:“淩施主,就算以上皆為事實,那金像與舍利也是鄙寺所有,不論是誰拿走,理當原樣歸還。”
冥鴻微眯了眼,冷笑:“我要是不還,你又能奈我何?”
聞遠無奈歎息。
樂志上前一步,聲音微沉:“既如此,那便休怪我等無禮了。”
“慢着!”張初景忽然大喊一聲,轉頭朝冥鴻拱手,“陛下,先前你既許諾了我們,如今實在不必鬧得如此僵,不如……”
冥鴻面色不虞,似是想再與他争辯一番,卻忽然轉了念,又強自按下:“倒讓你們撿了個大便宜,罷了,都拿去罷。”
說着将沾滿香灰的舍利遞出。
張初景從他手中接過那些舍利子,令狐荀則将金像搬過來,擺到身前。
樂志連忙着人去取,正真長老親自捧了那些舍利子,端詳一番。
“這下此事便了結了罷?若還有事,反正陛下就在隐仙派中,你們再登門拜訪便是。”張初景袖手道,“不過,先前告示上的千金之賞,還望貴寺别忘了如數給到這位淩兄。”
正真長老咦了一聲道:“慢着,這舍利子本應有36之數,現在我手中隻有35顆,少了一顆。而且……這舍利上法力消散,與先前不同了。”
“當然與先前不同,方才樂志大師着數十人上來怒砸陛下之時,在場這麼多雙眼睛不都看到了?”
樂志擋在門前:“阿彌陀佛,那還請施主将法力如數奉還。”
這簡直是強人所難,令狐荀也忍不住道:“這本是你們所為導緻,為何要叫别人奉還?樂志大師此舉與強盜何異?”
“若非你們遲遲不還,我等又如何會争搶?”
冥鴻這才不緊不慢道:“方才拜你們所賜那珠子掉了滿地,剩下一顆誰知道跑哪裡去了,你們想要自己過來找便是,我也不攔着。”
眼看現場局勢愈發劍拔弩張,張初景将視線轉移到聞遠身上,微微一笑。
“聞遠方丈美譽天下皆知,不然密東宗也不會與達摩刹并肩天下兩大佛門,我素來知曉您最持重講信義,您看這眼下該當如何?”
聞遠思索一陣,緩緩道:“老衲想請三位施主到密東寺一叙,再具體分說,如何?”
冥鴻放聲大笑:“怎麼個分說法?若我沒辦法恢複舍利法力,臭和尚就不肯放我們走了?”
“善哉,施主既号稱是隐仙派的冥鴻大師,敝寺自然不敢怠慢。”
張初景忽然一甩袖,後退兩步,眨眼間躍上卧佛塑像。
令狐荀看在眼中,眉毛微挑。
衆僧始料未及,驚呼一聲,卻見他大剌剌在卧佛肩頭坐下,腳踩佛像耳垂,笑得肆意。
“行,和尚硬氣。既然你們如此較真,我也來同你們較個真。”
在一群嘈雜的“放肆”、“快下來”、“無禮至極”、“侮辱佛門”的氣憤呼喝聲中,張初景笑吟吟道:“這些年來,因為皇室庇佑,你們收攬了不少銀錢罷?田莊佃戶便罷了,皇帝禦賜也沒什麼好說。那是你們命好,有先輩與皇室交情甚笃。”
“但我想問的是,西院禅房裡的那群小沙彌。”
聞遠隻瞧着他不說話。
一旁一直沉默的樂心忽然站出來,徑自開口:“此乃敝寺的童蒙學館,承蒙百姓信任,将孩子送來開蒙,當中優異者會成為入門弟子,也有些學有所成後,出寺自謀生路,并無不妥。”
“好!”張初景撫掌,“那請問你們是從何時開始收攬的?到底收攬了多少幼子?又有多少能平安順遂活到成年,從寺中走出來?”
“死去的孩子為何早夭?屍身都是如何處理?你們養那麼多孩子,當真是替人消災,傳道布法,還是為了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