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吸一口涼氣,哪裡還顧得上張初景,将他猛推一把推下粱去,自己則飛身撲向令狐荀。
令狐荀見狀,随手将金像向前一抛,想去接張初景。
卻見張初景在半空中順勢翻了個跟頭,毫發無傷地落了地。他邁出的步子不動聲色地收回。
唯有那人不管不顧,滿眼隻有那座即将倒下的金像,情急之下沖過去,竟以肉身之軀生生接住!
隻聽咔嚓一聲,大殿的地磚震裂,金像重重砸在那人身上,登時砸得他肩頭皮開肉綻,連膝蓋都跟着劇烈一彎!
好在沒有真的跪下。
那黑衣人深吸一口氣,爆喝一聲“起”,将傾倒的金像緩緩扶起來,放穩。也不管那二人,自顧自仔細檢查一番,見金像全身無礙,又小心抹去飛濺到蓮池大師臉上的血迹,這才看向自己肩膀傷處,點住幾處要穴。
這時張初景已經跑到令狐荀身旁站定,兩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對視一眼。
“蓮池大師是閣下什麼人?”令狐荀問道。
“小後生,為何要多管閑事?”那人不欲多說,扯了扯兜帽,“你若想搶金像,便從我屍體上踏過去。你若想活,便與你那同伴現在出寺,由東南往西北繞寺走一圈便能走出此地。否則等月上中天,這裡便不會那麼好待了。”
令狐荀道:“非得動手麼?”
那人反問:“你非要搶金像麼?”
“前輩,在下倒是想知道,”張初景将腦袋從令狐荀身側探出,“怎的隻有金像,舍利子在哪?也在您手上嗎?”
“我為何要告訴你?”
張初景微微一笑,幹脆從令狐荀身後走到身旁:“金像不重要,真相比較重要。前輩若肯告知與我們,這金像我們也可不搶。”
那人哈哈大笑:“休要威脅與我!随便搶人東西還有理了?!”
邊說邊迅速結印,罩到那金像上,然後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冷不防朝令狐荀發難。
令狐荀反應也相當神速,腰間軟劍一抽一甩,當即撞開那道黑影,被那力道沖得撞到殿外。那人也跟着追出。
此時夕陽僅剩數道餘晖,天地間唯有流水聲與樹葉沙沙聲作響。
張初景往外看一眼,又回頭看一眼立在不遠處的金像。
猶豫一下,還是跟着跑了出去。
院中二人纏鬥正酣。
令狐荀一把軟劍舞出無數綿密劍光,看似大開大合,十分精妙,但對面那黑衣人卻是個以靜制動的高手。他手上連一把兵器都無,僅以食中兩指并在一起權作寶劍,那指尖含着一縷柔柔白光,劍峰指處,後發而先制,速度更快,反而占了上風。
張初景立刻認出令狐荀使的正是萬湖白的狂風快劍,雖然沒有化春刀助力,他也耍得有模有樣。隻是這狂風快劍是純粹的武學功夫,他還未到萬湖白的境界,快不過對面的仙修。
那黑衣人顯然是個造詣頗深的仙修。
他每一指點出,都似蘊含着山川之重,又輕靈如風。到後來他的指出得越來越快,而令狐荀的劍卻揮得越來越慢,每一次撞在一起,就好像在跟整個天地對抗,愈發吃力。
眼見頹勢初現,張初景眉頭微蹙,思考起一個嚴峻問題:令狐荀為何還不使用仙修之法?他究竟是在刻意隐藏實力,還是這幾年就壓根沒有好好修習,實力隻有如此?
他不出仙招,就無從評估他實力。此人這四年對他來說就仍是個謎。
還未想清楚個中關節,黑衣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笑,他身形詭異一側,避開令狐荀沉重一擊。下一瞬手指輕彈,劍氣自他臉側嗖一下劃過,那無形劍氣從他指尖迸出,細若遊絲,卻鋒利無比。
令狐荀一個閃躲不及,側臉留下一道淺淺血痕,左肩上挨了狠狠一下,身體不受控地直飛出去,撞到雕龍柱上,砸了下來。
“這肩傷還你了!”黑衣人朗聲說道。
張初景心頭一顫,連忙過去将他扶住:“淩兄!還好罷?”
見他肩窩處鮮血汩汩流出,擔憂道:“要不先别打了,咱們暫且退出去,找大和尚們,想來也不會……”
令狐荀忽然擡手壓在他手背上,就着他的手勉強站起來。
“既被發現了,他便不會輕易放我們走。”令狐荀強自壓住紊亂的氣息,低聲道,“待會兒我去打他,你趁機先撤,找樂志大師求助。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困住他。”
張初景一時怔住,卻見令狐荀又輕拍一下他肩膀,飛速道:“此人疑是隐仙派的,内功用的是大道靈訣,外功是内家劍法。你若……”
令狐荀神色遽變,将他一把推開,勉力迎上去擋住那黑衣人!
張初景猝不及防摔了個屁股蹲,還未來得及爬起,就聽見一連串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滴滴滴的尖銳報警聲從胸口處傳來。
“警告!警告!觸發第五條紅線,男主生命安全受到嚴重威脅!警告!警告!”
他倉皇擡頭,就看到黑衣人以兩指格住他的劍,另一手竟徒手捏住軟劍劍身,屈指一彈。
那劍身注入了驚濤駭浪之力,眼看着就要拍上令狐荀胸口,他要是沒有足夠的真氣護體,挨這麼一下确實可能會髒器盡碎、肋骨脊骨盡斷而死。
張初景,不,是張俊人此刻頭痛不已,帶着一連串未脫口而出的咒罵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