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過後,張俊人坐在首座上,看着滿室戰戰兢兢的下屬們,微笑不語。
“整整一個月了,諸位準備得如何?”見個個都将頭低得像鹌鹑,遂不緊不慢地開口,“本來應當一對一過的,但既然大目标一緻,也為讓其他分部能夠及時調整響應,本座自作主張一起來,其餘人等旁聽便是。”
言罷撥了撥茶水,從下沿着面罩邊緣往上一提,露出白玉似的下巴和飽滿嘴唇,輕啜一口,随即扯回。
“哪個先自告奮勇?”
滿室寂靜,針落可聞。
張俊人笑笑,拿下巴一點最前面二人:“南光,北澤,你們二位不妨商量一下,給我推舉一個?”
那一胖一瘦二人隔着空氣用眼刀交鋒數個來回,最終還是北澤使屈居下風。他大腹便便地起身,朝張俊人行了一禮:“教主,那屬下鬥膽自作主張,就從……死部的雲崖開始罷。”
雲崖應聲越衆而出,将一摞厚厚的宣紙抱着,放到張俊人懷中。
張俊人:“……”
雲崖面無表情道:“教主先過目一遍,屬下再講不遲。”
張俊人掂了掂手中紙張,又瞅了眼密密麻麻的豎排小楷,頭嗡的一下就開始疼。
雲崖今日仍穿着件藏青色武袍,滿身一絲花紋也無,樸素得緊。滿頭烏發以一根墨玉簪子束起,額前碎發自然垂落在他面前長身玉立,英姿之中不失文雅。
張俊人道:“你待會兒講時,具體數據不必提及,我看紙上的便是。”
雲崖點頭,很快便開講。
張俊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人今天是有備而來的。聲音響亮自信,措辭清晰凝練,且腦子很拎得清。
怪不得被撺掇着打頭陣。
雲崖心裡門清,死部及其小弟傷部與驚部最大問題在于,所占人頭最多,但過往匹配業績不足。是以在計劃書中,他并未因心虛而竭力隐藏此事,反而坦然承認,且更多總結己方優勢所在。
例如,弟子培養體系在長期實踐中相對完善,從一名弟子入門以來,如何按照資質分配到适合的部門,以及在傷部與驚部中,如何貫徹優勝劣汰,再如何進一步依據修為與資質上升至死部,進一步進行高級殺手\死士培訓,升級路徑極其明确。
不同階段對應不同的功法秘籍,也可以看出這一套東西應該算是吸引新人入教的核心所在了。
“死部目前擁有固定的二十八死士,十二殺手,十影衛,以星宿、天幹、地支分别命名。非死不退,其後會做及時增補,以确保教中實力穩固。所以實際上死、傷、驚三大兇部人員之損耗,最終是為這支絕對力量服務,難免對人員消耗較大。”
頓了頓,雲崖補充道:“當然,死部向來隻聽教主指令,内部教主更替之時,不會做額外幹涉,避免影響公正。”
細數他們的業績,也不過是打完這個打那個,跟古惑仔街頭火拼差别不大。魔界裡向來恃強行兇,互相打打殺殺已是家常便飯。這兩年更是沒少往外跑,一會兒偷襲少陽派一會兒找茬文始派,雖不冒進,但搶掠财物是一點都沒拉下。
張俊人看得眼疼,心想這本子倘若有朝一日落到正派仙門手裡,就莫名成了自己作惡多端的證據。想想都脖子發涼。
他皺眉聽着,直到雲崖示意結束,也沒什麼反應,倒顯得越發高深莫測。
“你的計劃,我聽明白了。”他唔了一聲,“就是攻打這個,暗殺那個,總而言之,把魔界全都武力吞并搶占了,咱們的統一大業就完成了是吧?”
“是,說難也不難。如今魔界一盤散沙,唯我聖教坐大,趁勢以死部精尖力量按部就班幹掉各勢力帶頭人,趁他們群龍無首之際,以利益誘之引之,定能成事。”
雲崖一口氣說完,又道:“屬下已在計劃中列出時間規劃,從哪處入手,以多少人力行事,結果如何,方便教主評估。總歸若以三年之期成事,我等三部人員儲備決計不能低于千人。”
張俊人點點頭,不置可否。
蘭溪室裡這時一片嘈雜,原是後面坐着的一些門主在小聲讨論。其中一人挨着林樾坐,頭戴紗羅軟巾,一身鴉青色麻衣,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不住搖頭歎息。
張俊人眼尖,沖那人笑道:“卻山,你可有話要說?”
卻山是休部門主,聽見教主親自點名,猶豫了一瞬,先看向南光使。
張俊人心知他是怕惹麻煩,不由調侃道:“怕什麼?說句話南光還能吃了你不成?本座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卻山起身,他五短身材,站起來跟坐着差别不大。
“按照方才雲門主所說,屬下對别的沒甚麼看法,就是這個……人都得吃喝拉撒。如今教中共計五百餘人,已經左支右绌,十分艱難。若接下來猛增至千餘人,屬下實在不知該如何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