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人饒是腦子還不太清醒,心中已然警鈴大作:“你把我悶死,我可就沒法幫你……嗚……”
少年無動于衷,聲音仍然慢條斯理:“這麼說,你答應了?”
感受到對方在點頭,才将手慢慢移開。
張俊人喘息幾下,不情不願道:“非得這個姿勢?”
“換個也行,但你的命脈得在我手上。”令狐荀微微挪動身體,說到此處卻笑了,“師兄,你當坐墊倒還挺舒适。”
幹!這苟男主臉皮忒也厚了。
好在少年不過讨句口頭便宜,很快從他身下來。張俊人不動聲色地起身,被他依舊拿手摁着頸處,也不慌張,隻将自己的衣袖拽出來,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亂的衣袍:“說吧,叫我幹什麼?”
兩人隔開來一些,溫熱不再,但他說話時喉頭在他手心微顫,觸覺反倒清晰起來。
由此令狐荀聞到他身上因今日大典而特意準備的淡淡熏香,不免一愣。
在他看來,熏香者多為女子,且那香氣慣常腥甜膩人。即便後來他在仙門裡地位逐漸往上走,有長輩師父生性好潔,偶爾熏香,也大都是檀香那類沉靜穩重的木質香氣。
未曾聞過這樣獨特的味道。
清幽,凜冽。如嫩寒清曉,行孤山籬落間,頗有種清冷之感。
不由鼻尖微動,多嗅了兩下才道:“我需要你的延麟冥書。”
“……這是雙極教的獨有心法。”
“我知道。”他靜靜道,“我不需要你把秘籍給我,此乃你教中機要,我不為難你。我需要的是會這門絕學之人。”
說話間,他回想起半月前帶令狐芷回青城派的情形。
仙門到底不同于凡間,不得随意帶平民百姓進入。令狐荀費了好大周折,好在最後大師姐周淩波做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小心”将他放行。
他一路不停,背着令狐芷爬過一級級石階,一口氣到了怡樂居。
他的師父樂湛長老當然不肯救治,隻瞧了那昏迷不醒的少女一眼,便斷定她死期将至,神仙難救。命他趕緊移走,準備棺木,不許放他這裡平白生晦氣。
令狐荀不吭氣,默默從懷中掏出一根骨柄木。
那樂湛長老果然識貨,看得眼都直了,撲過來一把奪過,二話沒說就去給令狐芷看病。
看診完後,樂湛長老仔細淨了手,才對令狐荀道:“此女所得之病,怕不是簡單的楊梅瘡。”
令狐荀的心跟着提起來:“師父請賜教。”
“喂了鳳還丹,體表傷口均已愈合,還遲遲不醒,且她脈來繃急,狀如牽繩轉索,此乃體内毒症未消之狀。”
“什麼毒?”
樂湛長老捋了捋細細的胡須,沉吟一陣,才道:“憑我這數十年行醫,此等症狀隻見過一次。與魔有關。”
“魔?”
“是修魔之人所緻,他們修煉路數與仙修恰好相反。魔氣造成的内傷,對仙修還好,但倘若落到尋常人身上,與毒無異。”
令狐荀難以置信,喃喃道:“你是說……舍妹是被魔修所傷?”
“不知道,可能是修為極高的魔修,也可能是妖魔。總之不是簡單的魔毒,而是冥毒。”
“有何區别?”
樂湛長老不答,徑自從一旁托盤中取出一根銀針,在燭火上炙烤一陣,刺入令狐芷眉心。少頃,以另一隻手注入靈力,将它緩緩上提。
她眉宇之間飛快郁結起一團水霧似的朦胧,随着長老動作不斷自針尖處上湧。
然而銀針一旦脫離肌膚,那魔氣又迅速回撤,消融。
長老道:“喏,尋常魔氣的話,應是黑霧,仙修用此法便可拔除,但冥毒行不通。”
令狐荀心下沉重,又問:“冥毒該如何解?”
“所謂幽冥,視之無形,聽之無聲。我隻知有幽冥,卻不知它在何處。”樂湛長老起身,将銀針撂下,“無解,準備收屍罷。”
話雖如此,令狐荀哪裡肯善罷甘休?
夜裡輾轉反側,他一直在琢磨幽冥二字。直至東方破曉,突然福至心靈,想起前世與鬼風邪主鬥法之時,他人提及其絕學《延麟冥書》,猛然坐起身來。不顧時辰跑去叫醒樂湛長老,不免又挨一頓臭罵。
“師父,若我能找到修煉幽冥之氣的人呢?而且,是魔修。”
樂湛長老原本起床氣發作,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由多看他一眼:“那此人必定是大能之人,或許知道如何操縱他人體内冥毒。不過……你确定你能說服這樣的人,還是魔修,來幫你解毒?仙魔向來水火不容,除非日落東山水倒流……”
“我且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