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人哈哈一笑,搖搖頭,替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冷茶:“不是懷疑,是肯定會。他大約也已經猜到現在情況如何了,這就是他的應對之策。”
宿靈低頭看茶杯裡上下沉浮的茶葉,猶豫道:“東幽使,你不擔心麼?要不要我想辦法在他身上……”
“恐怕他早對你的蠱毒有所提防,直到祭壇日你也近不了他身罷。”
“話是沒錯,但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吧?若是他在祭壇日搞什麼圖窮匕見,就被動了。”
張俊人喝了口茶,才胸有成竹地朝他擺手:“不急,我這些天,準備了幾招對付他們。正好需要你的配合,你且附耳過來,我一一分說與你。”
正所謂魔教如職場,以前什麼樣他不清楚,但職場厚黑學還是略懂一二的。
說白了無非就是臉皮要厚而無形,心要黑而無色。處世輕松靈活,給人感覺遊刃有餘。方才能扯虎皮拉大旗。至于那幾招究竟為何,暫且賣個關子擱下不提。
四日後,兩人帶領歸谷的教衆,走密道向西翻過悲獄山,朝雙極教主壇所在地——安都峽進發。
穿過一片幽深老林後,再經過一座雪峰,目之所及突然變得不同。
正值日出時分,大約是海拔過高的緣故,身邊雲海翻滾,霧色深重。
朝陽自厚厚的雲層間沖出數道金柱,璀璨無比,反倒映得天邊其餘地方一片冰藍。
冷風拂面,分明是盛夏,斜風打在人臉上,卻有些許刺痛。
大地換了一副臉孔,似乎連草木都變得稀疏萬分,到處是一派荒涼景象。如大火燒過的山,似蝗蟲席卷過的地,滿目荒涼,白骨累累。一隻碩大的烏鴉盤旋着落到枯樹枝頭,又被另一隻猛啄一口,大叫着展翅再度盤旋飛起。
這裡便是魔修們的聚集地,偏僻又不入流的魔域了。
還未抵達安都峽入口,前面便看到一小隊人馬,衣着皆是張揚的紅色。為首之人頭戴兜帽,露出一隻刮出青胡茬的下巴。見他們過來,那小隊人馬立即呈人字形散開,将唯一的小徑入口擋得結結實實。
因走山路地勢險峻,張俊人這一行都是簡裝出行,經過幾天風餐露宿,形貌上首先就略遜一籌。再加上對方又是騎馬,又是盛氣淩人的紅色,人高馬大之下,氣勢上再輸一籌。
宿靈傾身過來,飛快道:“是西冥使,屬下先去探探虛實。”
張俊人點頭,卻見少年不過前進兩步,就被從兩側沖出的紅衣人拿劍抵住:“大膽!見到大祭司還不行禮,鬼鬼祟祟上來意欲何為?”
兩人不由分說,一邊一條胳膊将宿靈死死壓住,又從後方踹出一腳,把他直接按跪在地上。
宿靈人雖年少,倒也硬氣,明明痛得臉都漲紅,依舊一聲不吭。
張俊人正欲制止,中間那個兜帽男的長腿一邁,越衆而出,同他招呼:“東幽使,好久不見。”
再回頭,見自己的随行們都跪了一地,連頭不敢擡起來,都齊聲道:“大祭司道法昌盛,福壽安康!”
先前知道他是上任教主和玉魔君之子,又是大祭司,張俊人還道此人是個怎樣俊秀的少年。如今看他身形,矯健勇武,倒像個五大三粗的壯小夥兒。
分明一個大小夥,非要捏着嗓子說話,慢條斯理,裝模作樣,扮作聖母狀,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
“西冥使。”他皮笑肉不笑地回。
對方嗯了一聲,靜了靜見他沒動作,又道:“東幽使現在得勢了,連教中見到大祭司的規矩都不放在眼裡。”
怎麼着,咱倆明明是平級還要給你做小伏低?
張俊人自不理會,閑閑地打了個哈欠:“西冥使,我日夜兼程好不容易才趕回來,連大門都沒邁進去,自己的人先被你一頓收拾,你大祭司就這樣當的?幹這麼不利于團結的事?叫人看見了當笑話嗎?”
身邊的紅衣雜魚果然開始幫腔:“好大的膽子,敢頂撞我們大祭司,你……”
西冥使一揮手,揚起頭來,露出兩片刀片似的薄唇。一雙死魚眼盯了他好一會兒,劍鋒似的眉毛還抖了抖:“邪主大人呢?我是來迎接他老人家的。”
“先把宿靈放了。”
西冥使又瞅他一眼,側目低語一句,那兩人收了手,宿靈連忙起身,退到張俊人身後。
西冥使再度看過來,等他說話。
卻沒想到張俊人冷笑一聲,緩緩道:“聖主祭壇日上,他自會現身,你又何必多問?倒是你,身為大祭司,不該遵循你大祭司的本分,好好去準備祭壇日嗎?”
西冥使雙手交疊插入袖口,淡淡道:“我最近得到一則神谕,說邪主歸西,群龍無首。隻想印證一下,東幽使,你敢以自身性命發誓,邪主現在還好好的麼?”
此話一出,猶如平地起驚雷,周遭的教衆們都紛紛擡頭去看張俊人,目露驚異,竊竊私語。
張俊人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斜眼睨他:“西冥使,不巧我也有一個神谕想告知于你。”
“你說。”
“在下六歲時,曾有幸在密東寺得過高僧一卦。說我命裡帶煞,号稱天生壞種,魔神轉世。你又如何看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