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湖白如此想着,然而還未摸索着走到魔域,便遇到了一小隊雙極教教衆。那些人初初見他,第一反應是震驚,然後是防備。雙方不免鬥了幾個回合,才将那些魔修們打服。
萬湖白依舊客客氣氣的:“諸位不必多慮,我并非故意來找茬,隻想知道你們是否認識一個少年,不及弱冠之年,名叫阿祥的。他理當也與各位一樣也是雙極教中人士,師父是和玉魔君。”
衆人對看一眼,臉色都透着古怪。
其中一人唔了一聲,試探道:“是個沒有右手的家夥麼?”
“對。”
“你是他什麼人?”
“他哥哥。”萬湖白眼也不眨道。
那魔修一隻眼瞎了,被根黑布條胡亂綁着,臉上還有一道橫亘顴骨的長疤。他撇撇嘴道:“他不行,資質不好,修為太差,幾次比試都叫人給比下去了。魔君很失望,這不前陣子叫他出去曆練,結果又被一幫子仙修給捉住了,誰知道現在是生是死?”
萬湖白心下一凜,反手抓住他衣襟:“就沒有派人去救他?”
獨眼魔修冷哼:“有什麼可救的?我們這裡不管姓甚名誰,出身何處,但憑實力說話。退一萬步講,把他救出來又能怎樣?難道廢物就能變天才不成?路是他自己選的,不想混滾出去好了,想留在這裡就得證明自己的價值。和玉魔君對他已經很好了,那小子都廢成這樣了,也沒把他趕走,還一直給他機會。我們還不願意呢!可我們說什麼了?”
後面的魔修們都紛紛響應:“就是,就是!一個殘廢整天癡心妄想什麼呢!”
那些聲音甚是刺耳,萬湖白面無表情,隻問:“抓走他的仙修是什麼人?哪個門派的?”
“不知道,聽與他同行的弟子說,穿得黑漆漆的,一開始還以為是同門,誰在與他玩笑,平時也常這樣,所以沒留意。”
另一位魔修插嘴道:“你這呆子,那叫皂色!叫魔君聽了,又要笑你不讀書!”
皂色?
心中幾個念頭閃過,萬湖白已然有數。他心中不耐,打住他們話頭:“我想見見你們的和玉魔君,有辦法嗎?”
那魔修切了一聲:“魔君豈可輕易示人?你不若報上姓名門戶,在這且等着,容我們通禀後,由魔君定奪。”
“我沒那麼多時間。”他說着,緩緩抽出黑刀,“既然你們以武力為勝,我便由着你們的法子來辦事。你們個個瞧不起阿祥,不若也試試斷掉一臂是何滋味,看看各位到時候是否能笑得出來?”
“來”字剛落,那黑刀已然如穿針引線般劃過眼前五人。
頓時哀嚎連天,鮮血四濺,沒人再顧得上與他對峙,那五個魔修忙着扯褲帶撕衣衫止血,好生狼狽。
萬湖白收了刀,撂下話:“你們可以叫我……鵬鲸,叫那位和玉魔君七日内到潛龍山下尋我。如若不然,我自會在七日後來魔域拜訪。到時候,就不隻是你們幾個見血的事了。”
三人成虎,鵬鲸的名号不胫而走,不過數日,傳遍了整個魔域。
潛龍山位于中原靠西北方向,蒼松密布,古柏森森。如一根盤龍柱拔地而起,甚是威武。
他此生第二次來潛龍山,決計沒想過是這種緣由。
年少時為了光耀門楣,背着祖傳的青光寶劍,費勁千辛萬苦走過迷霧林,突破以仙法生成的屏障,将手腳俱磨出了血,才有幸跪倒在黑龍池邊的山門之前,求碰巧經過的文始派仙人給他一個機會。
如今,同樣的位置,他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到了。
同樣的人,穿着醬色衣袍,清瘦威嚴,連容顔都幾乎沒什麼變化,仿佛知道他會來,站在那山門的漢白玉門柱邊,卻不再是記憶裡那般高不可攀。
是危嶼青。
“萬居士,你來了。”他對他淡淡颔首,寶劍倚在身畔,不動如松。
“是,嶼青大師。”
這次,再沒有客氣的請離,危嶼青朝身後比了個手勢,對他道:“請進。”
萬湖白沒有猶豫,跟随危嶼青拾級而上。危嶼青在前,步履飛快,萬湖白卻始終沒有落下半步,緊随其後。
不過行了一刻鐘,眼前蓦然出現一座四方院落,牌匾上刻着“白雲堂”三個大字,隐約可見當中樓閣錯落有緻,與周遭山景渾然一體。
危嶼青腳步一轉,卻沒有帶他進去,反而向右步入小徑,行至那白雲堂東側僅一牆之隔外的一處小亭。那亭子飛檐高挑,八面玲珑,煞是可愛,名曰玄武。玄武亭中除了一副石桌椅外,另有南北并蒂雙井。
此地早已有弟子等候,危嶼青引萬湖白與井邊石登上坐下,命人替他奉上茶水。
萬湖白猶豫一下,接過稱謝。
危嶼青坐下,捧茶道:“這南北兩井,雖然相距不過三尺,水味卻大不相同。南井苦澀難以下咽,人不能飲,北井卻甜美如甘露,沁人心脾。所以,世人都稱它們為,苦甜井。萬居士不妨猜猜看,你手裡這杯,是甜水還是苦水?”
萬湖白哪有這等心境與他品茶,隻道:“嶼青大師,我此行是來……”
“我知道你為何而來,萬居士先放心,那個叫做阿祥的少年确實在此地,且身體無恙。你眼下大可先與我聊幾句,再進入正題不遲。”
危嶼青不疾不徐,拿盞蓋撥弄了一下浮起的茶葉,白霧袅袅上升,很快消散不見。
萬湖白盯着看,靜了一瞬才道:“我希望是甜的。”
危嶼青笑了:“萬居士不覺得奇怪嗎?咫尺之水,卻分苦甜。是何原因會導緻水味不同?”
“我不知,也許它們來的地方不同。”
危嶼青輕啜一口:“不錯!萬居士與我所見相同。而且我以為,人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