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傷得不算重,至少每道傷口都不緻命,但壞在傷口數量極多,失血過多也讓他發起低燒。宋時祺把人背回去的時候,衣服已經被甯玉的血染紅。敲開小葉子的門,把手臂下夾着的程呼晴交給她。
小葉子看見甯玉吓了一跳,伸手想查看甯玉的情況,被宋時祺一退躲開。
“怎麼回事?怎麼會弄成這樣?”
宋時祺一邊刷卡進屋一邊道:“不知道。”
小葉子下意識就要跟上,宋時祺卻已經關上了門,把小葉子和程呼晴拒之門外。
甯玉被放在床上,身上的傷口在燈光下看得更清楚,宋時祺很難形容現在的情緒,他知道應該趕緊處理一下,趕緊上藥,然後喂他吃退燒藥,再讓他好好休息。這些藥物都在背包裡,他清楚得記着放在哪個背包哪一格裡。
可是站在這裡,看着床上面色蒼白的人,他也大腦空白,無法思考,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沉默了好幾秒,屋外小葉子的敲門聲拉回了他的思緒,小葉子聲音又急又氣,想進來看看。宋時祺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向來是個冷靜的人。
“沒事........”他對門外的人說,與此同時,轉身拿起毛巾接熱水,“他沒事.......我會照顧好他,你好好照顧小春兒,那千面羅刹躲在暗處,不知道還會不會來,你們小心。”小春兒吸入太多藥物,此刻還昏睡不醒,不止是他,村内此刻安靜無比,沒有一絲聲音。
如果甯玉還醒着,大概也會安排好這一切。
但是現在他躺在床上,相信宋時祺會安排好這一切。
宋時祺仍舊面無表情,接熱水,打濕毛巾,然後給甯玉處理那些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傷口。剔骨刀鋒利異常,稍不留神就能剜下一塊肉,甚至剝出骨頭。如果不是那千面羅刹收了手,就是甯玉躲避及時。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見他身上幾處傷口露出了骨頭。
原來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輕松。
能等到宋時祺來已經是甯玉的極限了。
難怪出發前小葉子一個勁兒往甯玉包裡塞各種藥物,是不是每次都會弄得一身傷回來?即便是出來玩,小葉子都擔心甯玉會出事,那是不是也代表着,甯玉的任務常常措不及防,來不及準備太多就被趕鴨子上架。
譬如這次。
宋時祺給他上藥喂藥,等所有事情都弄好,把沾血的紗布和衣服扔進垃圾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房間裡隻有一張床,宋時祺就搬了凳子坐在旁邊,眼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甯玉很奇怪,極緻的脆弱和勇猛常常在他身上交織出現。比如七巧村一見,可以輕易被宋時祺制住,捂着口鼻拉扯到暗處,如果宋時祺是什麼壞人,對着他脆弱的動脈來一下,現在他哪還有機會躺在這裡?
可他也可以一個人擊退怨靈,一個人在青梧廟面對未知的兇煞,然後分心過來救宋時祺。
一個人怎麼可以矛盾成這樣呢?
宋時祺攥着已經被染成粉紅色的毛巾,丢盡盆裡,霎時,紅色又在水裡慢慢散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有些不知所措。
宋時祺發呆的時候,甯玉突然醒了,是驚醒,像是做了什麼夢,猛地睜開眼睛,呼吸聲突然重了起來。宋時祺被吓了一跳,半秒後沖到床邊,一邊伸手查他的體溫一邊詢問:“怎麼了?不舒服?哪裡疼?”
手還沒伸過去,被甯玉一下子拍開。
力道不算重,畢竟甯玉受了些傷,但扯到其他傷口,甯玉臉色白了一瞬。
宋時祺愣在原地,甯玉發現這人是宋時祺之後也面色一滞。
半晌,宋時祺手垂了下去,甯玉啞着嗓子開口:“沒事.......”
這樣子說沒事,實在讓人信不起來。可甯玉這麼說着,宋時祺也隻好坐回去。房間裡安靜了很久。宋時祺不時用餘光觀察甯玉,發現這人也沒睡着,隻是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闆。
宋時祺大概還是擔心的,“你......是哪裡不好受嗎?這村裡醫療技術有限,而且情況不明,我也找不到醫生。”
甯玉搖搖頭,目光轉過來,盯着宋時祺:“沒事。”大概是宋時祺不相信的表情太明顯,甯玉又補充了一句,“真沒事,已經習慣了。”
宋時祺眸光暗了暗:“以前經常受傷嗎?”
甯玉點點頭:“嗯。”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甯玉先開了口,目光總算不是那麼呆滞了,他看着宋時祺,突然開口:“你是算命先生,那你會解夢嗎?”
果然是做夢了。宋時祺松了口氣,至少不是因為受傷,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甯玉:“什麼夢?”
甯玉撐着床坐起來,靠在床頭上,這動作不太舒服,還會連累腰上的傷口,但他一聲不吭,除了輕輕皺了兩下眉,便沒有其他反應。思考了一下,他道:“我夢到一個人,我好像認識他,但是我看不清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