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夕辰眼中複雜的情緒,程梓洛不安地推動下了銀框眼鏡。但他仍做出一副對林夕辰的情緒毫無察覺的樣子,面帶微笑地走進來。
“一個人過來的?”他走到沙發上坐下,給林夕辰倒了杯水。
林夕辰點點頭,“昨天,我同你說過的話......”
程梓洛心虛,主動搶答,“我可是一丁點兒都沒和你哥透露。”
“我不是說這個。”林夕辰搖搖頭,“我想說,我可能是真的病了。”
林夕辰昨天過來的時候吞吞吐吐,其實并沒有同程梓洛說什麼要緊的話。他隻是覺得周圍的人都很奇怪,林遠榮奇怪,于深也奇怪,還有那天在校門口見到的于深的哥哥也很奇怪。
他聽說過一句話,當覺得身邊所有人都出現問題的時候,很有可能出問題的人是自己。所以他才想找程梓洛求證。
但程梓洛知道林遠榮并不想讓林夕辰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便也沒有給他一個明确的答案。他隻是告訴林夕辰,有覺得不對勁或者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時同他說。
現在,聽林夕辰如此笃定地說出了他和林遠榮苦苦隐瞞的這件事,程梓洛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頓,不禁側頭看向他。
“我好像見到了兩個于深。”林夕辰說。
像是擔心程梓洛不相信般,林夕辰有些迫切地向他走了過去。
“就在剛剛,我和于深在一起打籃球。結束的時候,我一愣神,突然想起來很早之前,我們也經常一起打籃球。”
“可我記憶裡的那個人和今天的那個于深,長得不太一樣。”
“我又想起來,以前于深寫字很漂亮,也從不在課堂上睡覺。可現在......”
“一言難盡。還有他那些朋友,我以前竟然從沒見過。”
“他不是于深。”
林夕辰突然搖着頭哽咽起來,“他不是于深。”
“那于深在哪?現在在我身邊的于深又是誰?”
林夕辰求助似的看向程梓洛,看得程梓洛心頭一緊。他連忙起身,将林夕辰扶到沙發上坐下,将一杯溫熱的水放到他掌心。
“别着急,别哭,你先冷靜一下。”程梓洛将林夕辰虛攬在懷裡,輕輕撫摸着他顫抖的肩膀。
過了好一會兒,林夕辰的哭聲漸漸止住。他從程梓洛懷裡起身,手裡的杯子卻沒有握住,不小心打翻在地毯上。淺色的地毯瞬間被洇成了深色。
他彎下身子,将杯子拾起來在桌子上放好。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天上下雪,我伸手去接,卻被于深握住了手。我們在漫天大雪裡奔跑、玩鬧,後來他突然拉着我,對我表白。”
“我的夢騙了我。他從來都沒有對我表白過。”
“他甚至拒絕了我的表白,還逃去了國外。”
“可,後來呢?”林夕辰眼神閃爍,他焦急地看向程梓洛,“後來還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又回來了?”
“小辰,你相信我嗎?”程梓洛握住他的雙手,看向他滿是迷茫的眼睛,“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
向來吊兒郎當的醫生,難得認真起來。“你确實是病了。按理說是應該吃藥的。可是那些藥物有很強烈的副作用,并且效果也因人而異。”
“我一直試圖通過談話,緩解你的病情,本來已經有所起色了,可因為......”說到這裡,程梓洛突然歎了口氣,不去看林夕辰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你現在的情況并不是很好。但隻有你自己才能真正地拯救你自己。”
“那我該怎麼做?”林夕辰看着他,懇切地發問。
“不要陷在過去,不要再糾結于深的事,往前看随心活,讓自己快樂起來。”
“往前看。”林夕辰小聲重複着程梓洛的話,“随心活。”
“對,”程梓洛眼神堅定的看着他,蠱惑般說到,“忘了于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夕辰覺得自己再不回去,林遠榮該擔心了。
他叫好了車,離開前像是下定決心般對程梓洛承諾,“程醫生,我會努力讓自己快樂的。”
“隻是我生病的事,哥哥知道嗎?”
“知道的。”程梓洛略顯猶疑。
“但他從沒跟我說過我病了。”林夕辰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或許隻是怕你多想。”程梓洛為林遠榮辯解。
“那今天的事,你能幫我保密嗎?”林夕辰擡頭看向程梓洛,哭過的眼睛還有些泛紅,讓人不忍心拒絕,“我不想他為我擔心。”
同之前一樣,程梓洛站在樓上看着林夕辰彎腰進了車子。林夕辰放下玻璃,同他揮手,他卻勉強一笑,略顯慌亂地避開了林夕辰的目光。
他選擇和林遠榮站在一起,試圖抹除林夕辰三年前痛苦的記憶。他不知道自己是錯是對,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從他決定要代替于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和林夕辰之間會充滿謊言。